没想到在陈氏家一家之长这里,却是这么个决然的想法!
难怪这些年,家里同宫里的联系极少,一点都不亲近!
而母亲每次说要进宫,十次有八次都没有去成!父亲在家的时候总是不答应,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也会被大伯母打岔给糊弄过去了!
陈厚温心中骇然,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难过,忘记了追究他们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了!
“厚温,你当真觉得自己愚钝?”陈老爷子收回话题,看向陈厚温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皓首童生’这样的话?许多人读书一辈子,读到须发皆白,也不过是勉强是个童生,连秀才都中不了!”
中了秀才,才有一些特权,能见官不跪,免赋税徭役,脱离了底层民众。
陈厚温并不觉得自己连秀才都中不了。此时听老爷子这么说,红了脸,呐呐难言。
“潜公大才,却并不出仕,除了他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应酬往来之外,也同样是因为,有文登公为宰辅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这样的权势,我陈氏已经不适合再出一个宰辅之才了。”
“这天下,到底是大庆赵姓的天下。”
有父亲文登公的提拔和铺路,当年潜公若是想要出仕为官,加上他的大才,根本就不必太长时间,就能入中枢掌权柄!接替文登公!而若是如此,几乎就等于陈氏父子握住了整个朝政!
若真的那般发展下去,这天下,到底是姓什么的呢?当皇上的,即便是开国太祖胸襟广博。也不会乐意看到有这么一对父子!
也幸好,陈家人丁很少,文登公和潜公都是独丁!几任帝王,才乐意重用陈家人!
陈厚温和陈厚琪茫然片刻,而后一个激灵,猛地醒悟过来。此时此刻,他们心绪翻滚。如浪潮涌。各种想法一个个地冒出去又沉下去,无法平复,更无法言语!
“太祖曾留书曰。一个家族,重要的,就是能够长长远远地延续下去。”陈老爷子缓缓地道:“水满则溢,权势固然不能少。但也不能太盛。”
“我的父亲潜公,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于仕途上潜了。到了我这一辈,就是我……我自问有一日能入内阁,官居一品。而你们父亲那一辈,却都会止步于四品。”
“而你们这一辈。有个厚蕴会读书会做官,能担起陈氏的在外的荣耀,已经足够了。所以。若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生的聪明绝顶。我才会因为难以抉择或是抉择不公而痛苦。”
“我今日说的这些,希望你们能记住,而且有一日,能够想明白。而至于厚温你,你应该庆幸你不是长孙不必担负厚蕴要担的担子,只管慢慢求学不荒废懈怠就是。抑或那一日,你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志趣所在,如你二叔祖那般就喜欢上了农学……你也可以不必再读经义论文,只管去追求你的志趣就是。”
“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你们都比厚蕴兴趣许多。”
陈老爷子说到此处,长叹一声,神色之间,很是感慨。许久,他对正沉默沉思的两个孙子点点头,却并没有出声叫他们,而是独自迈脚走出侧室,临离开祠堂之前,再次在供桌上燃起了新的贡香。
陈厚温和陈厚琪又在祠堂里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