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有意识的时候,努力了很久很久,才勉强睁开眼睛。
晚霞强烈的色彩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整个白色的房间都被染成了一片红黄相交的颜色。
鼻息间是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耳畔,却是一声一声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绂。
艰难转头,一张憔悴到极致,胡子拉碴的脸就那么在眼前无限放大,明明有几分熟悉,又陌生到几乎辨别不出来逼。
不知道是她刚刚的动作惊醒了男人,还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双眼眸微微动了动后,忽然就睁开了。
布满血丝。
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样。
她怔怔看着他,艰难抬手摘下了脸上的氧气罩,红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符来。
是进了天堂吗?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啊……
难道是地狱?也没想象中的恐怖啊……
唔,不过这货生前杀人无数,死后应该是上不了天堂的,既然她跟他在一起,那应该说明俩人一起进地狱了。
马蛋她生前可是什么坏事儿都没做啊,凭什么让她也下地狱?
“你醒了。”
男人撑起上半身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一开口,嗓音嘶哑到像是坏掉了一样。
邓萌闭了闭眼,嫌弃:“你丑了好多。”
“嗯,还会帅回来的。”
他说着,垂首亲了亲她唇角:“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嗯,饿了,想吃麻婆豆腐,水煮鱼。”
“你刚醒,先不要吃这些刺激性的东西,先吃点清淡点的好不好?等身体养好了,每天吃那些辣的都可以。”
都下地狱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邓萌撇撇嘴:“不要,就吃麻婆豆腐跟水煮鱼。”
男人静默片刻,又亲了亲她:“好,我让人给你做,等一下。”
说着,从床上坐起身来。
邓萌看着他穿衣服,穿鞋,然后下床,刚走两步,又忽然顿住:“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邓萌点头。
他这才出去,一边开门,还不大放心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邓萌闭着眼睛呼吸了一下,肺里一阵尖锐的痛,立刻一阵惊天动地的咳。
手一动,这才发现上面还扎着针。
地狱里设施还挺齐全的啊,什么都有,而且跟阳世没什么区别嘛,也会疼,也有吃的,就是人丑了点儿……
她不会也变丑了吧?
难道变丑,才是地狱的真正折磨?
正疑惑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就窜了进来,扑到床上一脸崩溃的哇啦哇啦大叫:“嫂子你终于醒了!你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我过的有多提心吊胆,二哥不许任何人进来,我还以为他打算抱着你的尸首过一辈子了呢,还好还好,原来你没死……”
邓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还抱着自己各种哭天抢地的北三少。
怎么回事?
难道……她没死?
那季生白呢?季生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很快进来,单手提着北三少的衣领将他丢到了一边:“她刚醒,你别刺激到她。”
邓萌呆呆看着他,半晌,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我不是……,你……你你你不是……”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季生白抬手,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滑腻的小脸:“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似曾相识的话,似曾相识的画面。
难道……又是另外一个梦境?
正想着,病房门再次被打开,还穿着护士服的郝小满匆匆走了进来,见她已经坐了起来,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这梦里出现的人物也太多了吧?
“你还……还知道醒
tang?”
郝小满急剧哽咽着,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他不准我们任何人进来,我还以为你早就没了……”
邓萌呆呆看着她,再看一眼身边的季生白,再看一眼眼泪汪汪的瞅着自己的北三少,愣是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开始吃她的水煮鱼跟麻婆豆腐了,北三少才断断续续的把她的疑惑一一解开。
她是被巡逻中的警卫发现的,好在身上当时穿的是一件红色的睡衣,在蓝色的水底显得十分分明,跳进去后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叫了些人,又通知了北梵行,一行人七手八脚的把她送去了医院,医生还没开始接手,季生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了,暴戾的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霸占了整整一层楼,谁都不许靠近。
北三少说当时看季生白的样子,简直跟疯了没什么区别,丢下一句谁敢靠近就让谁死在这里,愣是连北梵行都没办法。
这一霸占就霸占了一个月,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好在他定时要求他们送药送餐上来,让他们知道好歹还活着个人。
至于药究竟是给谁用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出现的时候,也是一身的血迹。
邓萌皱眉,不解:“可是我听到北芊芊跟北梵行的对话了,她的口吻,明明就在说季生白已经死了……”
一句北芊芊,瞬间定格了一整个病房。
北三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了眼正在给邓萌擦脸的男人,没再说话了。
郝小满给她倒了杯水,语调凉薄不带温度:“北芊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