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下去吧,外头有什么事情,及时禀报予我!”赵佶道。
梁师成依言而退,但没有多久,他匆匆赶来,神情大变:“官家,官家,京中……出事了!”
赵佶刚刚有了点睡意,闻言一惊,他翻身而起:“出什么事情,快说,快说!”
“百姓,百姓砸了东海商会!”
赵佶心里的隐忧终于完全爆发出来,他再度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倒了下去。
砸东海商会不算什么,惹怒了周铨,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在得知伐燕失利之后,整个京城中的百姓都陷入恐慌之中,他们此时怕的倒不是辽人打过来——燕云之地远在两千里之外,大宋又国力强盛,他们根本不担心这个。
大伙担心的都是战争债券的事情。
那些花高价从别人手中买战争债券者,那些囤积了巨量战争债券想要更高利益者,这个时候都要哭了。前几天还值几百万贯的战争债券,现在可能再无价值,如何能不让众人担心。
于是他们就赶往天水商会大楼。
天水商会大楼就在东海商会第一百货的对面,建成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比东海商会还要高。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在这里,等着天水商会的管事们出来,结果大门始终紧锁,让这些手握战争债券的东京市民,更加焦躁不安。
人一多,口便杂。
在天水商会对面,东海商会的人虽有戒备,却也只是在看热闹,毕竟此事与东海商会无关,承发战争债券的是天水商会。
东海商会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这几年两家商会的竞争开始大于合作,天水商会倚仗皇族身份,吃相有些难看,就是赵有章,现在不但压制不住自己那些贪婪的宗亲们,他自己也有点自我膨胀。
然后种师道被火炮击杀、西军覆灭的消息传了过来,此时谁都知道,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几百万贯的战争债券彻底变成了废纸。
“火炮,是周铨,是周铨干的,此事当由东海公负责!”
杂在人群之中,有天水商会的人,原本是来观望的,但他们得到了上头的指令,顿时开始嚷嚷起来。
从赵佶那儿碰了个钉子的赵俣,终究还是不舍得几百万贯的损失,所以当他发现机会的时候,就想到了祸水东移的主意。
反正最后收尾的是赵佶与周铨,闹成什么事情,他都不怕。
最初一两个人嚷嚷时,百姓还没有什么,可夹在百姓当中的无赖地痞却想到了东海商会第一百货的那些货物。
“去寻东海商会,要他们给个说法!”
“对,对,要他们给个说法!”不愿意受到损失的百姓,便将东海商会的说法当成了最后的稻草。
东海商会就在跟对面,相距并不远,他们拥向东海商会。
对东海商会的人来说,此事根本与他们无关,当初上头就传来命令,要求他们不得介入战争债券,甚至禁止他们购买,因此百姓转来时,他们当然理直气壮地予以拒绝。
双方发生争执,争执很快升级,总有些无赖喜欢混乱,唯有混乱,他们才能浑水摸鱼。在他们的挑唆带动下,愤怒的百姓开始冲击商会,见情形不对,商会已经启动预案,所有人员开始撤离,失去约束之后,这些百姓变得更加狂乱,他们干脆开始打砸抢,甚至还放了一把火,将东海商会的大楼都烧了起来。
政事堂里,蔡京听到这个消息时,把自己的胡须都揪下了一把,他原本昏花的老眼里,现在却闪动着慑人的寒光:“是谁带的头?”
“这个……许多人一起,寻不着带头的……”开封府尹聂昌战战兢兢地道。
“那你就是带头的,用你全家,不,全族去平息周铨之怒吧!”蔡京毫不犹豫地道。
聂昌哆嗦了一下,险些哭出来。
“下官,下官这就去彻查,一定要彻查……”
“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朝廷的宣慰使,就要出发赶往应天府……但愿周铨到时还在那儿,否则宣慰使就得去海州,哪怕赶到济州岛去,也一定要见到周铨!”蔡京冷冰冰地道。
聂昌抹着汗,快步从政事堂跑开。
回到自己的衙门中,他把当班不当班的属吏、差役都召了来:“事关重大,东海商会被砸被焚之事,定然会激怒东海公,若是不能拿住为首者,我就拿你们去平息东海公之怒!”
底下的属吏与差役们面面相觑,不待他们出声,聂昌拿着砚台往桌案上狠狠一砸:“你们只有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朝廷宣慰使出发,要么带着那些教唆挑头者的脑袋,要么带着你们的脑袋,快去办事!”
于是这些差役属吏们又作鸟兽散。
聂昌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都已经冬天了,却依然这么热……这个开封府的位置,果然难坐。他心中暗暗发誓,此次事了之后,哪怕告老致仕,也不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