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有样东西,正要请老员外一观。”周铨又说道。
他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向安。向安看得上面的字迹,正是自家儿子所写,然后再看内容,却是坦承他父子与赵胜一起勾结江洋大盗,试图谋害周傥。
这可是谋害朝廷命官!
只看得一小半,向安额上汗水涔涔,这种事情,他们可以做,但不能留下把柄,否则就是一场大罪。
此前向安都不太担心,哪怕是赵胜被擒他都不以为然,因为周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他,只靠着赵胜的口供,并无太大用处,完全可以推说是赵胜这贼人胡乱攀咬。
可现在不同了,有了向琮自己的招供,性质完全不一样。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向氏宗家求援!
若得了宗家援手,这等罪名自然可以洗脱。
“周衙内,这是误会。”看到最后页自己儿子的签名与指印,向安抬头试探着说道。
“你道是误会,我却觉得不是,向老员外,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就是傻子。”周铨一笑。
见周铨面色仍然和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还不清楚,所以向安只能在心中暗骂,却不敢翻脸:“是,是,老朽年老昏聩,知事与衙内说应当如何?”
“龙川之地,四千贯归我。”周铨道。
龙川那一大片地,方圆数里,在徐州这边的市价也是四千贯左右,好的话可以卖到五千,差的话则是三千五六百,周铨出四千贯的价钱,还算是公道。
向安毫不犹豫地点头:“依衙内所言!”
周铨拍了拍手掌,只见孟广、申胖子二人走了进来,还有衙前与孔目二人——原先的孔目被周傥一顿痛打,自个儿辞了职,故此现在这孔目,是周傥提拔起来的,至于衙前,还算有点眼色,不敢再违抗周傥,自然被留了下来。
“立个字据吧。”周铨道。
向安心里暗暗冷笑,周傥为利国监主官,周铨的这张字据,事后反而会成为周傥枉法的证据。因此他毫不犹豫在字据上签了名,然后他看到,周铨没有动,却是孟广笑嘻嘻地在字据上签名。
花四千贯买得龙川之地的,根本不是周家父子,而是孟广!
“孟广,你,你!”向安原本以为孟广是被请来充当保人的,没有想到,他却成了周家父子推出来的购地人,勃然大怒,却又颓然而止。
申胖子在第一时间就制造了周家父子,靠着“管理条例”之事获取了周家的信任,孟广当时错失良机,早就心中后悔,如今看到周铨将向家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知道这是自己新的机会。
这次机会再错过,恐怕就搭不上周家的船了。
至于要冒着得罪向家的风险,正如周铨曾经对他们说过的那位姓马的外邦人士所言,三倍之利,冒死趋之!
整张字据之上,没有出现周家的名字,最后也只是周傥以利国监知事的大印在上面签章,认可了这张契约的合法性。
见字据被周铨收起,向安恨恨地将向琮的供辞给撕了,然后问道:“衙内,我儿呢?”
“这不就在衙门外吗,哦,还有一事,要请向老员外署名。”周铨指了指另一张纸。
向安看了一眼那纸,然后瞳孔猛然收缩。
“乞征冶户为利国监之捍屏书!”
纸中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近年来徐州盗寇兴作,屡屡窥视冶坑大户,绑架勒索之事时有发生。唯恐有十余敢死剧贼,突入镇中,夺取冶坑,啸聚作乱,则数千人的武器兵杖立刻就落入贼人之手,然后贼人再乘船顺流,突袭徐州,只要一两个时辰,徐州就会失守。
向安对这个理由并不陌生。
苏轼在元丰元年时为徐州太守,当时他就曾上书皇帝,指出利国监守备废驰,请求三十六冶每冶各出十名青壮,教以战阵之术,授予武器兵忍,以防备盗寇。只不过苏轼后来屡遭贬斥,他的旧政,如今早以废去,再无遗留。
与当初苏轼的理由略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以向安的口吻上书徐州太守徐处仁,提及周铨和向琮先后遇袭之事,以此为借口,说明设立冶户团练刻不容缓。
“我不会写的!”向安一字一句地道。
他倒不是担心周家乘机收揽兵权造反,按照当年苏轼的计划,利国监最多也就是设置三百六十人的冶户团练,凭着这点兵力,扰乱徐州有可能,想要造反那是找死。
但是,若真设了这冶户团练,周傥手中就有了一支可以控制的力量,到时候各大冶户面对这位强势的利国监知事,只有低声下气俯首帖耳的命!
周铨哈哈大笑起来:“向老员外,你似乎弄错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在此署名!”周铨点了点那张纸。
“周衙内,你莫要欺人太甚,向家,毕竟乃是故太后娘家,如今还有两位郡王!”方才向琮的字据被撕毁,因此向安的态度又强硬起来。
周铨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看来向老员外还是认不清形势……你不妨先出去,与令郎商议一番,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