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利国监,一直都是冶炼重地,当初苏轼治徐州时,利国监极为兴盛,有三十六冶坑,每坑百人,共有四千余工人,每年产的铁约有一百五十万斤!
大宋政和二年五月初十,端午节刚过,利国监所在的狄丘一片浓烟滚滚。☆,
狄丘为矿冶之镇,周围只有很矮的围墙,防御力几乎等于零。在其北,有盘马山,山南则有条水流平缓的小河,当地人称之为运铁河。
这河与运河相通,每日里都有大量的生铁,从这里运往大宋各处。
运铁河穿过狄丘镇,人口极众,足有数万人之多——那些矿冶之主和他们的家仆,数千矿工与他们的家人,四方往来的商贾,再加上当地的农户,聚集在这座镇子之中,使得整座镇子都显得生机勃勃。
名义上,利国监由朝廷委派的知利国监事来管理——其官职品衔相当于知县,但实际上,这位主官和他管理的利国监,只负责课税,具体事务,往往由狄丘三十六冶的冶主来管辖。
这些冶主,才是利国监真正的大人物,他们家藏十万贯甚至百万贯,豪奢巨富,可比王侯。
不过往日里少出来的那些头面人物,如今却都站在狄丘之外,似乎是在迎接什么人。
“也不知这位新上任的知利国监事是个什么脾气。”在诸位头面人物当中最为年轻的孟广有些急切地道。
“怎么,你急了?”他旁边另一位冶主笑道。
“怎么不急,好端端的换了知事,前面的那位老爷,我才将他喂饱来,正琢磨着大展拳脚呢!”孟广嘀咕道。
众人会意地点头,有一位年长些的,慢悠悠叹了口气:“只要肯收钱的,那就不必担心了。”
“当官的岂有不收钱之理!读的是忠孝节义,念的是礼义廉耻,可放在心里的,却只有一字,钱!”孟广冷笑了一声。
他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唯有年纪比较长的赵胜,有些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在场诸位冶主之中,赵胜隐隐为其首脑,因为别的冶主大多都只是家有巨资,后台不显,唯有赵胜,他的后台非常强硬,哪怕如今家道中落,也非别的冶主所能比拟。
众人看得他神情有异,有人便问道:“赵员外,你是消息最灵通的,可知这位新的知事老爷是何等人物?”
赵胜捋着胡须,未语先笑了笑:“老朽倒是略有耳闻,听说他非是科举出身……”
一句“非是科举出身”,顿时让众冶主眉眼一动。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当下,非科举出身的官员,能弄到知利国监这一肥差,背后靠山可不小。
“近来京师中盛行的水泥,大伙知道吧,便是这位手笔,他来咱们利国监,除了监铁务之处,还有一差遣,就是在咱们这再建水泥窑场,以供京师之需。”
“另外,此人据说原是武人,得了官家赏识,赐了如今的出身,在京师之中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听闻他出京之时,前去相送的文武官员,足有百人之多……就连当今的宰执,也遣了人相送,蔡太师的令郎,更是亲自送出……”
赵胜的消息虽然灵通,却有些不确切的地方。众人听他说得这般风光,却一个个都面带诡异的笑,也唯有那年轻些的孟广,才真将这位出来的知事当成了不得的人物。
其余人都很清楚,京师之中有的是清贵悠闲却又来钱多的职司,那位知事若真有泼天大的能力,怎么会不留在京师,却被打发到徐州来!
至于送行的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同情他,还是来看热闹的呢。
他们正议论间,就看到远处数条官船顺河而来。
大运河少没少见这种官船,就是徐州,便有造这种船的船场。
“周……就是他了,倒是好大的排场!”赵胜虽然老眼昏花,却还是看到了官船上的仪仗,轻轻笑了一声。
这确实是好大的排场,一个区区知监上任,带了四条船,每条船上都载满了人。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大多都是些少年,当船靠上码头之后,这些少年纷纷下船,然后也不理会码头的船工河工,自顾自地寻了个空地,开始整队报数。
孟广听得共有三队、六十七个人。
这些少年排队的事情有些稀奇,吸引走了大伙的目光,等少年们排好队算好人后,他们再看船上,船上的人都已经下来了。
周铨在地上跳了跳,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到了!”
在他身边,一身官袍的周傥摆出威严的模样:“怎么如此轻佻,得有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