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想相信罢了。
她这个人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也没有去害过人,活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也不至于遭什么报应。
从小到达也没什么过多的要求,也没跟哪路神仙求过什么。
她无欲无求了二十多年,怎么这唯一一次有了点儿美好的希望,却非得要将它给毁了呢?
她之前还在王成伟儿子的墓前想过,她一定要给她的孩子最好,别人有的,没有的,她都要统统给他,不让自己有遗憾,更不会让她的孩子有遗憾,她的孩子,一定要比王成伟的孩子幸福太多太多。
她甚至的确怜悯过王成伟和他的儿子,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
王成伟的儿子吃过龙须糖,果丹皮,放到现在都已经过时的零食。
而她的孩子,却连“味道”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别说龙须糖,果丹皮,他连一口水都没有机会喝。
她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
心疼的厉害,像是被人紧紧攥着,呼吸一下都觉得疼的会要了她的命。
她也是,怎么混到了这种不如人的惨淡地步。
喉间又酸又紧,眼睛也干涩的厉害,可最后,她还是扯出一个极浅淡的弧度来。
“哦,谢谢。”
医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不过她虽说是平静,但是那种遗憾和痛苦也的确浓稠。
“你好好养身体,想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象征性的给了一句大众到差不多算得上敷衍的安慰,医生便带着一众医护出了病房。
姬凤眠缓缓闭上了眸子。
一直听到最后一个出去的人将病房门关上。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空气流动起来,显得呼吸也顺畅了几分。
楚博扬缓缓走到病床边,看着她,阖着眸子,脸色苍白,神情平静。
他为她此刻的平静再次心慌。
明明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却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的,是天与地的距离。
病房里不知沉默了多久,楚博扬一颗心慌的不知所错,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煎熬,开口呼声唤她:
“阿眠……”
姬凤眠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漠然地望着天花板。
“季情呢?”
楚博扬顿了一下,看着几秒却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任何波动,哪怕微妙的一点,都没有。
“……她很好。”
季情终于牵了牵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楚博扬沉默了半天,最后像是挣扎了许久,才迫不得已开口:“……你问。”
“你是见我对季情动手那一刻才决定对我开枪,还是早在这之前,你就有了选择?”
楚博扬又在沉默。
姬凤眠也不急,这一点都不担心他说谎。
因为,这个问题,她本就没有给他或者她留有任何退路。
而事实上,这问题又是绝对成立的。
所以看吧,他们之间,哪里还有退路?
“当初的情况……季情身后是歹徒的枪,如果……如果你受伤,姓陈的男人不会同时要了她的性命……”
姬凤眠终于转眸,看向楚博扬,“姓陈的男人不恨季情,但是比起季情,王成伟也不是那么很恨我。当初你那颗子弹喂给季情,王成伟也不见得会杀了我……”
她凉凉笑了一下,“终究是首先保住季情的性命为主,我很清楚,所以我的问题不是在问你我和季情你到底更爱谁。”
她的问题,完全建立在楚博扬为了不让季情受到伤害,是早就决定牺牲她,还是她对季情起了杀念之后。
前者对季情的威胁是那两个绑匪,后者对季情的威胁是她。
楚博扬沉默几秒,再开口,声音带着沉痛,“……我不知道你也有了身孕……”
姬凤眠本来还想像以前一样露出个轻飘飘最好带着点讽刺的笑,结果现在发现,她做不到。
“也……”她眨着眼睛将涌出眼眶的酸涩压下去,“……所以,你的回答大概是后者了。因为季情有身孕,所以当初早就选择了是我,而不是我对她起了杀心所以才对我开枪的,又或者,因为你已经有了选择,见我对季情动了手,所以加速了你开枪的时间。”
楚博扬只道:“我没有想过要让你们任何人死……”
“嗯,我知道……”姬凤眠点头,“但是你连让季情受伤都舍不得不是吗。”
楚博扬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阿眠,当初的情况,我只能……”
“季情有心脏病,还有身孕,她的后脑勺儿抵着一把随时会要她命的手枪。而我就简单了,身后只不过一把短刀而已……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有心脏病,有身孕,后脑勺儿抵着一把手枪的季情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这个身后只有一把短刀的人,被刺了一刀,被打了一枪,最后连孩子也没了……”
楚博扬眸子狠狠一颤,满身沉痛,“对不起……”
姬凤眠终于又扯出一抹笑,终于又染上了她惯有的,拿手的讽刺。
“很可惜,你永远都不会从我嘴里得到那句‘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