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时圣驾驻跸在避暑山庄,避暑山庄里比不得紫禁城里有清楚明白的东西六宫,故此嫔妃们这回都是打散了居住的。不是按着从前各宫的区分,而是按着位份。
淳嫔虽在嫔位,因年轻,便与一帮子贵人一起住着。这便叫淳嫔更方便盯着信贵人了。
淳嫔听着华妃的话儿,淡淡地垂首,“我盯着呢。只是皇上因了日食的事儿心情不好,也老没见翻过谁的牌子,不过镇日只跟皇后在一起罢了……既也轮不着信贵人的,我便盯着也都白盯着了。”
华妃也是叹了口气,“要是这样,那信贵人自己倒是更着急的。终究你已经在嫔位上了,而她不过依旧还只是个贵人。这宫里贵人这么多,明年便又到三年一届的选秀之期,便还得再进新贵人来,留给她的时日已不多了。”
“可是越是这样的时候儿,你得越盯紧了她。人着急的时候儿啊,什么招儿都能使得出来……终究一样儿,决不能叫她先怀了皇嗣去。要不,她便能反过来居你之上了去!”
淳嫔眼圈儿有些泛红,“可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我总也不能到皇上跟前盯着去,拦着不叫皇上翻她的牌子……”
“再说了,娘娘您不是也说了么,信贵人后头怕是皇后抬举着呢。我又如何能拦得住皇后去?”
华妃便笑了,“让你盯,叫你拦,哪儿是你以为的那个法儿?你啊,得想绕着弯儿的主意。”
淳嫔双眉紧锁,“还求娘娘指点。”
华妃冷笑道,“……咱们这二年来,都忙活什么事儿了,你倒忘了?咱们闪转腾挪着,已经将你阿玛给调进御茶房来当库掌了。你以为,我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叫你阿玛能离你近点儿,顺便成全你们父女偶尔能见上一面的?”
淳嫔登时面色一变。
当初华妃使法儿在内务府想法子给她阿玛调动的时候儿,原本说的就是要促成他们父女相见,以慰她的思亲之情啊。
华妃瞧着淳嫔的神色,缓缓一笑,“父女相见,自然是应该的。只是,若只为了这个,那咱们费那么大的劲儿,倒牛刀小用了。”
华妃抓住淳嫔的手腕,低声道,“……那御茶房里,宫里的茶饮、煎药、奶茶,全都经他们的手。只要你敢想,你便什么想法儿达不到的?”
淳嫔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望住华妃。
华妃便笑了,幽幽道,“其实信贵人承不承宠,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不能怀了皇嗣!只要她怀不了皇嗣,那她就永远比你慢了一步去。”
“不光她啊,还有那些个你瞧着可能会不甘寂寞的贵人……只要她们都不能怀皇嗣,那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淳嫔紧张地攥住领口,“可是……若这事儿被揭开,我阿玛他便是死罪啊!那我,就也跟着完了……”
华妃缓缓叹了口气,“法子分快慢,如用些慢的法子,然后咱们设法将你阿玛快些调走。等事儿发出来的时候,你阿玛都离开御茶房一年去了,那还有谁会去追你阿玛的责呢?”
淳嫔双眼发空,两手紧紧绞在一处,不知是绝望,还是热切。
华妃满意地笑笑,“若你一时还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我倒有个陈年旧事讲给你听听……当年啊,孝淑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儿,可是曾给人用过雷公藤的法子去!”
“年纪小的,若用了雷公藤,不用什么大量的,只需浅浅缓缓地,连着多用些日子,当即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可是越往后,这身子骨儿便也越发寒透了,什么胎都坐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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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终于熬过了两个日食之日,圣驾从避暑山庄起銮,进木兰围场。这便进了草原之地去。除了最初两日还有行宫,再往后就都住在帐篷行营里了。
“唉,今年这秋后的蚊子怎么这么凶啊?”
贵人们所居的行宫里,已是夜半三更,却还是人声喁喁。
都是被蚊子闹的,贵人们全都睡不安稳。
便连廿廿的寝殿里,都一样如此。
闷热无风,蚊虫凶狂地在耳边嗡嗡个不停。
月桂和月桐两个噼里啪啦地在廿廿的床帐外拍打着,可是她们两个自己也都被不时叮咬着了。
廿廿也是不忍,忙道,“我这儿有帐子,无妨的。你们两个快也躲进帐子里去避避。”
月桐痒得受不了,一个劲儿去抓。月桂揪住她的手,赶紧提醒,“别乱抓!脸上脖子上的,抓破了就起水疱了!不小心会落疤的!”
月桐都快哭了,“……我头一回来草原,本来还以为好玩儿,可是哪儿想到草原上的蚊虫竟这么凶啊。”
廿廿叹口气,“终究是草原上,蚊虫平日都要叮咬那些带毛儿的去,若不凶狂,都叮咬不透那些皮毛,故此这草原上的蚊虫便自要比城池里的更厉害些;”
“再者也是今年的天头闹的。本想着过了中秋,草原上该凉快了,可是今年偏凉得晚,都这会子了竟然还有蚊虫。”
月桂也道,“就是因为到强弩之末了,这些蚊虫反倒才会闹得越凶。”
廿廿点点头,“去跟他们要些艾草之属的,烧了烟来熏熏,煮了水你们各自洗洗去。”
廿廿这边儿尚且如此,贵人们就更是受不了,更是早早儿地去向御药房讨要能驱虫的草药。只是夜晚里风干物燥,不敢点火烟熏,便都吩咐了茶房去煮水喷洒洗浴。
华妃这边儿,受蚊虫的影响倒小些。
许是她身子多年不好,血气不旺,本就没那么招蚊虫;再者她常年服药,身边儿常有药气,蚊虫就更不喜欢。
华妃自己心下也清楚,这便苦笑着自嘲,“蚊虫跟皇上们都一样儿,都是喜欢年轻的、新鲜的。”
星镞替华妃打着扇子,“……真是天随人愿,那雷公藤驱虫,也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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