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士兵领命离去,另一些人簇拥左骏进厅,徐础与昌言之当然也要跟进去。
官厅里,左家五儿媳刚刚哭个够,此前的话还没说完,一见左骏就道:“七弟,你一定要替你哥哥报仇,那个人……那个人是个牲畜,他、他……”
“五嫂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五儿媳坐下,仍在拭泪。
昌言之向徐础点下头,表示认输。
左骏上前道:“五嫂去后面休息,这里的事情……”
“不,我一定要看到棍匪的下落,否则此心难平。”
左骏劝不动,只得由她,但是将附近的几根蜡烛掐灭,让五嫂留在阴影里,然后他走到羌兵中间,与几个人小声交谈。
徐础猜测他们谈论的内容与自己有关。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大群士兵押着十余名降世军头目进来,其中就有一气吞。
“他跑得太急,自己从马上掉下来。”一名羌兵道,“还挺强横,威胁我们说死什么之地。”
羌人大都会说中原话,有些词却不太了解。
一气吞被五花大绑,头盔没了,脸上有些擦伤,却不露惧色,“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个下场。”
左骏拔出刀,怒道:“我们左家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下此狠手,杀我全家老小?”
一气吞哈哈大笑,“老子凑巧来到这里,管你有怨无仇?抓到的人该杀就得杀,不杀还养着吗?你们左家人骨头不够硬,临死前一个劲儿求我开恩……”
左骏再也忍受不住,举刀要砍。
厅内的五儿媳道:“七弟且慢。”
一气吞笑道:“还是小娘们儿讲情义,一日夫妻百日恩……”
左骏气得直发抖,五儿媳更是怒不可遏,但仍保持三分镇定,“就这么杀死他太便宜些,他全家人都随他为匪,共是两子、一女、两个弟弟,还有二十几个近亲,七八十位远亲,他靠这些人的扶持自称天王,因此也最在意这些人。七弟若要报仇,就将这些人找出来,当他的面挨个斩杀,方能稍泄心头之恨。”
一气吞脸上第一次变色,骂道:“好一个心狠的臭娘们儿,当初在被窝里就不该对你说那么多……”
“将他的嘴堵起来。”五儿媳颤声道。
无需她的提醒,左骏亲自动手,从一气吞的袍子上撕下布条,将他的嘴胡乱缠住,一气吞兀自说个不停,只是没人能听清他说些什么。
左骏向另外几名俘虏道:“谁是一气吞的家人,站出来。”
没人敢站出来。
“你们互相指证,谁指证的多,我饶谁性命。”
这句话有效,几名头目立刻开口,很快就指证出七名一气吞的亲属——他们正是头目中的大多数。
左骏向羌兵道:“麻烦诸位带他们出去,指认一气吞其他家人,务必一个不落。”
那七名亲戚被留下,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发抖,其中一人也是糊涂了,辩解道:“将军、大人,睡你媳妇的人是一气吞,不是我们……”
左骏一听这话更怒,本想等人齐再动手,这时挥刀先砍到一个。
剩下的六人面无人色,一味的求饶。
一气吞仍不服气,还在呜呜啦啦地叫喊。
左骏一旦动手,再停不下来,双手握刀奋力劈砍,砍到第五人时,只听那人哀叫不止,却怎么也砍不死,收刀细看,才发现刃已经卷了。
羌兵见血,个个兴奋,立刻有人将自己的刀送来,左骏接在手中继续劈砍。
徐础与昌言之站在一边,互视一眼,都觉得事态似乎将要失控,但是谁也劝不得。
陆续又有一气吞的亲眷被送来,左骏问明身份,立即动手,自己砍不动时,就请羌兵帮忙。
遇到两名妇人与几个孩子时,左骏有些心软,正犹豫间,五嫂在远处道:“七弟,左家就剩你一个男丁,老少可都被杀绝了。”
左骏没回头,下令全部杀死。
杀到孩子时,一气吞终于服软,呜呜地磕头,可是没用,眼见尸体越来越多,他也流出眼泪。
左骏解开一气吞嘴上的布条,咬牙道:“你也知道灭门的滋味,当初为何杀我全家?”
一气吞只剩半口气,“求你……求你先杀了我吧。”
左骏已杀得兴起,哪里还有半点心软,直杀到一百多人才停下来,然后亲自动手,砍下仇人的头颅,一气吞甚至没躲一下。
官厅里血流成河,几乎没有立足的地方,羌兵抬走大部分尸体,只留一气吞等少数几具。
左骏走向阴影里的妇人,“五嫂,大仇已报,你心愿可了?”
“算是了了一些。”
“好,可你污了名节,我不能留你,请你到了阴间,告诉左家人,我已替他们报仇。”
“七弟……”妇人待要争辩,脖子上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左骏转身不看她,向门口的诸羌兵道:“诸位替我报仇,我没什么说的,必定遵守诺言,引诸位去凉州。我们左家与凉州来往颇多,打着左家寨的旗号,定可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至少可以攻下几座大城,让羌人立足。”
徐础极轻地叹息一声,深切地感受到乱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