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邺城东郊,城门外,临时竖起的营栅处聚集大量兵卒,当中一处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上,主将、上党王高涣,看着东面旷野,不发一言。
李贼袭来,已过黄河,击破援军,逼近邺城。
上午时,游骑已在城郊出现。
南军游骑抵近邺城,朝野震动,邺城各门立刻关闭,录尚书事的高涣,奉命率军出城,背靠东郭驻扎,直面袭来敌军。
与此同时,又有兵马各自驻扎城南、城北以及城西华林苑,不给敌军以可乘之机。
过得一两日,待得周边勤王兵马赶到,不速之客就只能退回河南。
在那之前,出城驻扎的兵马不可轻举妄动,避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高涣面色凝重,他不是担心敌军今夜来攻,而是对如此局面感到震惊。
似乎,百余年来,从没有一支南军兵马渡河,逼近邺城?
高涣仔细想了又想,能想到的典故,就是晋时,大司马桓温率军北讨,过黄河,进攻时为慕容燕国国都的邺城。
结果晋军在黄河北岸枋头附近,被燕军击败,此为枋头之战。
自那以后,近两百年来,再没有南军兵马以进攻邺城为目标,大规模渡河北犯。
哪怕是将近三十年前,梁将陈庆之率军攻入魏都洛阳,战事也只是发生在河南地界,且当时魏国内乱不休,梁军为趁虚而入。
现在,梁军渡河北犯,直奔邺城而来,据说兵力数千,多为骑兵,虽然不可能攻破邺城,但这一事实,对朝廷来说就是羞辱。
齐国幅员辽阔、物产丰饶,山河秀丽、兵强马壮,西贼猖獗,可兵锋也仅仅止步于河南洛阳城郊。
蠕蠕(柔然)肆虐大漠,也被挡在并朔长城之外。
结果,羸弱的吴贼,居然有数千骑兵逼近至国都郊外,这让天下百姓,知道后有何感想?
满朝文武,会如何看?
晋阳武勋,又会如何讥讽?
想着想着,高涣只觉怒气充满胸膛,当然,他知道此时,二高洋的怒气恐怕已经变成火焰,熊熊燃烧。
毫无疑问,即便梁骑只是袭扰邺城郊区然后撤退,皇帝的怒火绝不会就此熄灭,堂堂国都,居然如同破房子,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算什么?
高涣作为皇弟,感同身受。
即便梁军只是在邺城郊外转一圈就走,但由此造成的影响很坏,仿佛随从簇拥下出行的权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街边一个乞丐当众打了一记耳光。
别人,会如何看这个权贵呢?
夜幕降临,旷野里渐渐黑下来,高涣不敢懈怠,巡营检查防务,并敲打诸将莫要掉以轻心,一定要提防对方夜袭。
不一会,有中使抵达,高涣一开始还担心皇帝命他明日出击,却得知皇帝怕他出击,特地派人叮嘱:
一切以城防为重,派出骑兵驱赶敌军即可,不可轻易出击,以免中了诱敌之计。
高涣见二兄撑得住气,放下心来,再次看着夜幕下的旷野,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来而不往非礼也,待到秋后,朝廷必派大军,去徐州问候一番!
。。。。。。
清晨,邺城东,东市内及周边各条街道上,行人渐渐增多。
又有摊贩在路边摆起食摊,为过客提供朝食。
虽然邺城诸门已经关闭,但城内百姓已从最初的惊慌之中冷静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因为大伙已经想明白了:
南军来袭,不过零星游骑在城郊出现而已,邺城城墙高大,又有大量驻军,来袭南军,也就只能在郊外远远看着,难不成还能破城?
院子外面来了几条野狗,远远地叫唤几声,院子里的人们,难道连饭都吃不下了?
这不是笑话嘛!
过往行人,面色如常,没有昨日的忧心忡忡,邺南城东部,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