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多贵?又乱花钱!”廖夫人嗔怪着,又说,“对了,儿子从日本来信了,在你书桌上。”
“嗯。他说——一切都好,日本老师很严格,最近大阪的中学棒球比赛他们校队拿了第二名。”廖静深拆开信看了看说道。
廖夫人笑着想说什么,忽然皱眉,捂着胸口:“最近胸口时不时就疼,针扎一样。”
廖静深还是没在意,高强度的出差和工作让他也没心思在意,他倒头就睡。廖夫人洗完衣服,换上睡袍,把他的被角往下拉了拉问道:“听说你们特调科新来了一位副科长,挺年轻的,还很受安藤智久的赏识?”
“你个女人家,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廖静深一听警惕起来。
“还能是谁?咱外甥给我说的呗!”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警察部的事儿,你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那昨天金州民政署韩副署长他老婆打来电话,让你帮忙给她老公疏通一下,不让她老公被调查这事,我也要当没听见?”
“是他们的侄子被神谷川打死这件事吧?我也是刚听说。”廖静深说,“没想到这电话都打到咱家来了?等这几天看看调查结果再说,要是她老公确实没有嫌疑,这倒是个来钱的好活儿。”
“要是有嫌疑呢?”
廖静深眼睛一瞪:“这你也敢想?找死啊?”
廖夫人白了他一眼:“诶?你看这睡袍我穿着咋样?”
“挺好!”廖静深背过身去肯定道。
“你都没看!”夫人又嘟囔道,“这胸前还露着一块,这要放在俺们农村,非得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你都出来这么多年了,怎么总忘不了农村?从小拿着锄头翻地球,没翻够啊?”廖静深厌恶道。
“你就没闻到我身上新买的日本香水味?”
“我太困,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廖静深明白老婆想干什么,很不耐烦地把被角又往上拽了拽嘟囔着,“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了,还喷什么香水。一股子猫尿味儿。”
廖静深说完就挨了老婆一脚。
林重这天去实验室里对着表计时进行化学实验,经过多次失败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把配制成功的起火装置带回家。他观察了风向标和湿度计,往后几天都是北风,空气也比较干燥,很适合放火。正想到这里,街上响起了叫卖糖葫芦的声音,这是章鲁来了。
林重走到街口,见章鲁正在推着自行车卖糖葫芦,等别人走了之后,他上前问道:“满洲棉厂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这几天俺们正在加紧赶制军用棉衣和手套等物品,所以工厂一个劲儿地招工,来了很多工人。”章鲁说,“那些棉花和羊毛等原料仓库根本放不下,都堆到外面来了,那里从没出现过起火的情况,警惕性不高,所以很容易放火。俺们随便扔个烟头就……”
“不行,烟头起火慢,而且不能定时起火,火势很有可能还没扩大就被发现了。而且你们那里肯定禁火种,带烟进去被查出来就很危险。你们晚上几点下班?仓库里的温度最高是多少?”
“这几天加班,我八点下班,半小时之后就封厂,高杰住在工厂宿舍里面。仓库温度最高也不到十度,晚上就更低了。”
林重把一个烟盒大小的起火装置递给章鲁,又说,“下班之前把这个拿进去,记住,正面朝上拿着。这盒子里有个小玻璃瓶,放火的时候把瓶塞拔掉,然后把盒子倒过来放进棉花堆里,赶紧撤离现场,一小时左右就会起火。起火之后工人肯定要去救火,让高杰借机去起火点,把现场搞得越乱越好。救火的时候如果能发现这个玻璃瓶,就把它踩碎。”
“这个玩意儿有什么神?你自己做的?”章鲁问。
林重点点头,又嘱咐道:“我不知道这场火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它被当成一起普通的自燃案件最好,但是一旦它被交我们特调科手里,那就没这么简单了。我们警察部有只警犬叫威力,它很出色,我现在还弄不死它,火灾发生之后你最好在身上抹一些辣椒水之类的东西,扰乱它的嗅觉。”
“一个畜生而已,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
“畜生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这样掉以轻心的思想。”林重说,“你已经知道上次大连特委被捕的事了吧?那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成员买了条鲅鱼,气味儿留在了身上,在逃跑的过程中,威力顺着气味一直追踪,直至发现了那个成员。”
“只要你不给安德烈打小报告,俺都听你的。”章鲁说道,林重朝章鲁笑了笑。
这天林重上班的时候又喂了喂威力,和它玩了一阵,威力已经开始对他友好起来了。林重带着人押吴小松等犯人去关东州监狱。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吴小松在车后座惶恐地问道。
林重也不回答,到了关东州监狱门口,被推下车的吴小松裤裆立即湿了,连站都站不起来。这是林重第一次来到这所监狱,他想看看被捕的那些大连特委成员。高筑的狱墙之内盘踞着数十栋红砖大瓦的监楼,四周林里的塔哨里都有荷枪实弹的关东军站岗。他站在这座偌大的怪物跟前,忽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这犯人叫吴小松,也是中共特委的。”林重看着失去意识的吴小松被连拖带扶地押进去,给看守递了支香烟,又问道,“上次送来的那些中共特委被关在几号牢房?”
看守翻开入监记录看了看说道:“六号区,316、317、318、319这四个牢房。”
林重看了看入监记录,发现316里赵东升的名字上被划了个斜杠,旁边注释着:已出监。
“这人是怎么回事?”林重指着赵东升的名字问道。
“他不是被你们提走了吗?这是出监单的留底。”看守拿出一张单据递给林重。
出监单的下面赫然签着神谷川的名字。林重点点头,和狱警押着吴小松走上六号监区的三楼。
“吴小松,别怪我们,因为你没帮我们抓住奉天的共党。快走!”林重推了失魂落魄的吴小松一把,故意喊道。
突然,317房的一个人抓着铁门瞪着吴小松,吴小松也回瞪着他。几秒种后,那人朝316大喊了几声赵东升,见没有回应,就摇着铁门大骂道:“赵东升,你个无耻的叛徒,我X你祖宗十八代!”
317这人就是罗增祥,而赵东升被神谷川秘密带走了,林重几乎已经肯定他就是那个叛徒。他出大门之前想了想,又朝看守问道:“大连特委苏国坤的两个子女在不在这里?”
“多大岁数?”
“男孩九岁,女孩五岁。”
“目前在押的囚犯里,最小的十四岁,我没见过更小的孩子了。”
林重在心里叹了口气,案子调查到这一步,只能适可而止,否则很容易引起神谷川的怀疑。
林重在路上想了半天,回到警察部,他抓起电话给山野凉介打了过去:“山野先生,你从我们这里拿走的那些中共特委的档案什么时候能送回来?我们这里要归档,如果你不方便,我过去拿也可以。”
“你还是过来一趟吧,我正有些疑问想要找你。”山野凉介说。
林重去了检察厅,山野凉介说道:“这些中共特委的供词一片空白,难道什么都没招?”
林重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看赵东升的那张档案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去调查过这些犯人本人?”
“纠正你一下,在法院对他们判决之前,他们不是犯人,而是嫌疑人。”山野凉介摇摇头又说,“我当然去过关东州监狱,但是他们很不配合我,什么都不肯说。而且这个叫赵东升的人已经被你们秘密带走了。”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林重说道,“我刚来不久根本不认识他,而且他不是我带走的。”
“是神谷川,这我知道。”山野凉介说,“但是我给他打过电话,他不让我见赵东升。”
“这是为什么呢?”林重故意问道。
“他说赵东升是你们的线人,还有中共特委的人没抓到,所以不能让我见他。”山野凉介毫无防备地说道,“我得警告你们,此案的调查不结束我就无法对他们进行公诉,你们这是故意阻挠检察官的工作!”
林重听到这里,心里高兴起来。通过自己不动声色的逼迫,赵东升叛徒的身份终于浮出了水面,剩下的事就是如何除掉他了。
又听山野凉介指着档案问道:“还有,这苏国坤的两个子女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我在警察部的牢房里没见过他们,可能在监狱?”
山野凉介没再说什么。林重回到实验室,把赵东升的档案翻拍几张,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