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睿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眼没完全睁开,第二桶水从天而降,水带着初秋的寒气和草腥味,这回她完全清醒了过来。湿透的衣衫迅贴紧在肌/肤上,又黏又冷。后劲突突疼得厉害,头重得像块石头……
一盏飘忽的油灯在她面上晃了一晃,一个粗糙男声骂了声娘:“人醒了,去喊姑娘来吧。”一面又警告道:“敢乱嚷乱叫,老子就要你的命。”
被捆得和个粽子似的岑睿看了眼他手里比她胳膊还粗的棒槌,老老实实道:“哦。”静静地坐在那,神情温顺,将人质这个角色扮演得非常称职。眨去眼里的水珠,费了好一会功夫,她才勉强适应了眼前近于昏黑的光线。
视野里,独一的光源即是壮汉手里的油灯,他身后堆着一片黑魆魆的阴影,瞧不清是些什么东西。嘀嗒的水声滑过耳际,轻轻脆脆,一会又落下一滴,接连几次,颇有规律。岑睿侧耳凝神听了会,心中大致描出了个不大的轮廓……
有一缕味道钻进她鼻腔里,但囊住的鼻子不太管用,使了半天劲也没嗅出个所以然。
一人站在她面前,海棠玉簪,红花半臂、淡粉襦裙,与不久前的那人没有半分差别,只是娥眉杏眼里的神情寒冷得像个陌生人。
岑睿等着她开口,等了半天却没有声响,只得自己张嘴:“素素。”
“陛下。”龙素素不痛不痒地答了。
岑睿哑了。
“陛下不要慌,我请你来只是想找你借一件东西。”龙素素清清泠泠道。
“妈的,姑娘问你话呢!”虎腰熊背的壮汉挥起手。
岑睿的头被打偏向一边,脸上顿时浮起五个红痕。
龙素素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
许是在美人面前男人都喜欢逞逞威风,又是一巴掌落了下去。
汉子有点拳脚功夫,岑睿舔了下嘴角,咸咸的。
“我再问你一遍,先帝驾崩前,有没有交给你一件东西。”龙素素扬手阻止了他的暴行,嘴角吊着若有若无的一缕讥笑:“陛下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你不肯说,我有千种万种的毒能让你开口。何必自讨苦吃?”
果真是她下的毒,岑睿暗叹了口气,摆摆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老子只丢了个皇位和一群气死人的臣子给我,其他什么都没有。”
龙素素唇上的笑意消失了,阴晴不定地看着岑睿,对男人道:“你先出去,我和她单独说说。”
汉子没有立即离去,踯躅地看着她二人,龙素素冷笑:“人我已经引来的,难道还怕我放了不成?”
那人这才离去。
“阿睿,”龙素素突然跪坐下来,捂住脸,泪如珠下:“我无心伤害你,那件东西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没有告诉过你,清水郡的那对夫妻并不是我的爹娘,为了寻找我亲生爹娘,我必须要找到那件东西……”
岑睿面无表情道:“得了,别演了,太假。”
“……”
“素素,”岑睿抵着墙吃力地蹭起身子,弯起身子靠近她,笑得有点儿惨淡:“你,是不是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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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烟今日的话尤其得多,与傅诤详谈完现下政局又拉着他说要讨教辅大人的棋艺。可叹魏小公子舞得一手好鞭子,却是个当之无愧的臭棋篓子,最不能容忍得是棋品比棋艺还要糟糕,下一步悔三步。
傅诤看着死皮赖脸的魏长烟,通过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两人不愧曾是京城并称的纨绔二少。傅大人指间磨着黑子,想着以后能让岑睿少见这个人就少见,好不容易教懂事了些,别一转眼又给带了回去。
“宫门要落锁了,改日得空再来指点魏中丞。”傅诤连“切磋”二字都懒得施舍给他。
魏长烟一看天,瞅着龙素素她们也该回宫了,巴不得地丢下棋子,假做挽留:“傅大人不留着一同用晚膳?”
傅诤瞥了眼热情过头的魏长烟,拂袖走人。
人走出魏府没多久,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从偏角匆匆走来:“大人,您可算出来了。”
傅诤往马车走去:“此话怎讲?”
小厮擦擦额头急出来的汗:“宫里出了事,陛下和龙婕妤一早出宫到现在还未归。小人知晓后来寻大人,可魏府大门紧闭,一接近即被守卫给拦住,没有任何办法递消息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