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宗主……”
殿上立着四位老者,纷纷出言相劝,劝高阶首座的那位少女,尽快决断。
褚浣的背叛,导致宗门内乱,如果陈逸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怕境况会更糟。即使如此,褚浣离开濂涧,投靠抱朴宗时,也带走了一笔丰厚的资源,愿意追随他的长老及弟子共百余位。
如今的濂涧宗,硕果仅存的四位长老年事已高。都不主张独自迎战魔修,而是建议举宗迁移,与其他势力联合。
他们以为曲堆烟也是这样想的。
天赋再卓绝,成长再迅速,也是一个小姑娘。强撑着平定内乱怕是已耗尽全部心力,怎么有胆子去对抗外患呢?
出乎意料的,曲堆烟开口了,
“我们可以走,可是山下受我濂涧庇护的六城十四镇怎么办?十八万户百姓怎么办?正往濂涧赶来的千百流民又怎么办?”
她站起身,巡视殿中,目光似有无形的威压,“他们走的了么?”
先前说话的那位长老顿觉汗颜,颤颤巍巍的问道,
“那宗主意欲如何?”
曲堆烟肃容道,“自然是当战则战!”
半响沉默,无人应声。
直到另一位长老站出来,行了个半礼,“宗主少年意气,令人敬佩。只是我宗护山阵法的核心杀阵,需以‘揽月’剑意压阵,如今曲老祖仙逝,谁的剑意能压阵?还请宗主三思而后行。”
曲堆烟不说话。
几位长老心下稍安,隐隐露出满意的神色。
下一刻,不待再开口,便齐齐连退三尺!毫不犹豫,真元催发到极致,尽数凝成壁垒。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退,只是出于修行者对危险的直觉。事实证明,这种直觉是对的。
狠厉的刀意冲天而起,笼罩整个大殿。
刀未落,没有烟尘,没有轰鸣。只有脚下地砖微微颤动,识海深处泛起波澜。
出刀的人面色平静温和,语气波澜不惊,淡淡说道,
“我能压阵。”
他太普通,平日里站在曲堆烟身后,很容易被忽视。但他一旦出刀,谁也不能忽视他。
他是最得曲江真传的弟子。
折花会上,陈逸以霜岚刀使出‘揽月’剑意,被殷璧越以剑圣自创的‘小重山’剑诀所破。但他在那一战中有所领悟,心境突破桎梏,刀意更进一步。
其后经历褚浣和十二宫布局的千里追杀,多次置于死地而后生,修为突飞猛进,正大光明的刀意中更多一份狠厉。
濂涧内乱时,天下每个人都知道陈逸很强。却因为年纪辈分,难免犹存轻视之心。
直到这一刻,殿中四位长老才清晰的认识到,这个年轻后辈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
大殿里一片静默。
曲堆烟走出了殿门。冷风扑面,寒意彻骨。
她看着高阶下的众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青涩或成熟,沉稳或惶惑。
这是她的同门,他们都在等她的决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风声。
“若从‘末法时代’算起,我濂涧开宗立派十万年,伊始式微,屡遇强敌危机,然百折不挠。千年前曲江前辈一剑退敌三千里,令我濂涧声威大震,屹立中陆无人敢犯。”
“宗门道训没有避而不战的道理,祖宗先辈也没有临阵脱逃的前例。”
她拔出腰畔长剑,剑啸破风,刺目的光辉喷破而出!
如旭日东升,锋芒不可逼视。
少女的声音冷硬而坚定,“即使我爹不在了,我也不会堕了这把剑的威名!”
“濂涧弟子,值此家园不存,生死危亡之际,你们可愿随我一战?!”
“我等愿意!”
“誓死追随宗主!”
山呼如雷鸣,大殿檐上、远处林间的冰挂被震碎。濂涧山好似下了一场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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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陆的东边有一片竹海。夏日起风时回声簌簌,清香满林。然而冬日寒冷,竹海枯黄凋敝,别有肃杀意。
茂林修竹通幽处,便是青麓剑派的竹舍。
天色暗下来,身穿泼墨山水袍的弟子们仍在排演剑阵。千百声剑啸在山间回响。
“青麓剑派万年基业,必不会亡于魔修之辈。”
宋棠如是说道。
程天羽道,“等打完了魔修,我们再去给师父报仇。”
在横断山上直面师父仙逝,所受的刺激不可估量。宋棠原本担心小师弟挺不过去。后来发现,无论是他和钟山,还是门中长老,都低估了师弟。
程天羽回来之后,没有心境不稳,走火入魔,反倒剑意淬炼,道心弥坚。
宋棠笑了笑,回头高声道,“多谢燕道友万里远来,施以援手。”
燕行从树上一跃而下,“啧,怎么还叫燕道友啊。”
程天羽想着他们的计划,仍有疑虑,“这能行么?”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燕行在他发顶揉了一把,“要是不成,我改叫燕不行!……钟山那小子呢?一天都没见着他了。”
宋棠笑意渐淡,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