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还没到三人身前十步远,就高高飞起撞了出去。为首的伤的尤其重,足足撞断了两颗大树才落地。
无形的真元屏障将人弹了出去。
洛明川的身形一动未动。
打劫小队瘫在地上呻吟吐血。死也想不通多年的打劫经验怎么就失效了呢。看好的肥羊怎么就成了铁板。
这伙人的领头已经过了伐髓,算是已踏入修行门槛,还有几人也是练气,只是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潜质。这样的山贼团伙在盘龙岭,对付请不起护卫的商队或赶路人是绰绰有余。盘龙岭灵气匮乏,更无天材地宝,修行者很少会来。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被移动的小金人吸引来的。
打劫小队从抬脚到躺倒十秒钟都不到,洛明川回头道,“走吧。”
三人穿过微弱的痛呼与求饶声向前走去。
他们就这样以每隔十里的频率遭遇类似小队,就算黄昏时分,还有打着火把来的。
于是以上情景重复播放。
殷璧越似乎有点明白话唠的做法了。
但如果只是为给洛明川找麻烦添堵,这手段未免太低级。
那么话唠到底想干什么呢?
总不会是为肃清山匪、替天行道吧?
入夜之后总算清净。
清冷的月色穿过浓密树影洒下来,暮春时节的夜风也添了寒意。
三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洞,段崇轩点了一张燃符,烧了蛛网与枯枝杂草。取出一只濯珠嵌在洞里石壁上,柔和的光晕顷刻流泻而出。
洛明川与殷璧越准备凝神打坐。
段崇轩又取出了一张鲛纱帐紫檀雕花大床,问道,
“四师兄,我还备了一张床,你要么?”
殷璧越本以为已经适应了他清奇的画风,还是没忍住嘴角微抽,
“不必了。”
话唠颇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上床去睡了。
月影西顾,斜斜照进洞里,与濯珠的光彩交辉。
静谧的夜色中,只有虫鸣与风过山林的沙沙声。
山洞不大,打坐的殷璧越与洛明川相隔不过三尺。
在修行界,这是很犯忌讳的距离。
如果是陌生人,三尺之内代表着失礼。
如果是敌人,近身三尺意味着危险。
殷璧越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知道是这具身体残留的反应,还是自己心中的防备。
凝神境之后,修者五感格外敏锐,即使不用刻意,也能感受的身边人的呼吸吐纳,甚至是微凉夜晚中的……温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夜色渐沉,这种感觉被成倍放大。
他不知道一贯持礼的洛明川,此时是否跟他一样不自在。还是已沉浸在吐纳冥想之中,甚至渐入佳境,打算拿出灵石开始修炼了。毕竟是灵修,身上总会带着灵石的。
恰恰相反,洛明川在回忆。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回到了澜渊学府的夜书楼里,冷傲沉默的少年坐在案前看书,青灯微黄的光晕落在侧脸上,令人莫名生出几分温柔的错觉。
而自己呢?
自己有时就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也点着灯,桌上也摞着厚厚的书卷。
看书累了,就看看他。
少年纵使眉眼尚带稚气,也依然好看,多看几眼好像能解乏一般。看书也极是专注,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夜书楼与藏书阁有空中走廊相连,有些书不被允许带出去,又需要连夜看完,学子们就会来这里。
洛明川并不常来,但似乎每次来总能看到少年,坐在西窗下那个固定的位置。
有时不禁失笑,“师弟啊,你还这么小,经常熬夜会长不高的。”
这话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从没说出口。
因为他记得少年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说他年龄小。
前来夜读的学子们,深夜乏了,时常与邻桌低声窃语几句,既能提神,有时也能交到朋友。
可是他与少年坐了无数次邻桌,一句话也没说过。
因为少年不曾露出疲惫神色,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便不好冒昧打扰。
直到有一次,少年看着青灯,微微蹙起眉。
学府崇尚简素,是没有鲛油铜灯的。而青灯点的久了,灯芯分岔,光便暗下来。
洛明川看了一眼,不由笑起来,低声问道,“这位师弟,可是忘带灯剪了?”
少年侧过脸,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暖黄的烛光,白日的冷傲褪去,“是。”
洛明川便起身为他剪烛,微倾过身,长发垂落。近到能看见少年睫羽覆下的阴影,两人影子落在西窗上,好似融在一处。
片刻之后,桌案明亮如故。他也退回礼貌的距离。
少年点头,“多谢。”
“师弟客气。”他放下灯剪,自报家门,
“东陆琼州洛明川。”
“中陆颍安城殷璧越。”
这是入学一年后,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学府三年里,屈指可数的一句话。
光影交错的夜书楼,陈年累牍的厚厚卷宗沉默着,老旧斑驳的青灯炸开灯花。
时间便停在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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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觉得洛明川应该也是极不自在的。因为他气息不稳。
所幸到了卯时三刻,天光微亮,殷璧越提剑走出山洞。
晨风拂面,吹去一晚的浮乱心绪。
破晓将至,正是一天练剑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