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堇城脱口道:“回去那个地方干什么?满目的黄沙?张嘴便能吃了一口沙子?守着不足百余口的空城?看着别人荣华富贵,山川绿水?”
有的时候自己寻找的答案,自己气急败坏的想别人在乎,却发现别人早已遗忘,只看到自己的荣华富贵。
满目黄沙有什么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就是爱的满目的黄沙,就是喜欢看黄沙夜晚下的星辰。
终瑞书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那你这辈子就没有对不起的人吗?外面山川那么好,你为何还要招惹别人?让别人替你守城?”
“招惹别人?”终堇城拍着自己的脑袋,似努力的回想,半天过后:“我没招惹别人啊,谁愿意给我守城那是她自己自甘堕落,有荣华富贵不享,非得躲在一处寂寂老死,怨得了谁?”
“好一句怨得了谁!”终瑞书嘴角浮出一抹冷笑:“王上,臣无话可说,既然他喜欢山川绿水,那就让他好好的在这山村绿水之中,一个人寂寞看着这山川绿水!”
男人解决事情永远一针见血,会果断的下出决定,终瑞书要把他的阿爹囚禁在这里,那就囚禁在这里好了。
“那就走吧,奏折有许多还没批呢,回去看奏折!”我直接率先而过。
终堇城声音从身后传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生与死,人世间的事情,除了生死,也就是吃喝玩乐了。得过且过逍遥自在,何必把自己拘泥于黄沙之中!”
他的豁达,对终瑞书而言就是挑衅,终瑞书本来要跟我走了,回头直接掀了他面前的桌子,桌子撞击在他的身上:“不把自己拘泥于黄沙之中,你就去招惹别人,把别人困于黄沙之中。终堇城你枉为人父,枉为人夫,更枉为人!”
就算桌子砸在他身上,他的手中依然稳稳地端着酒盏,一饮而尽,“你又是谁?凭什么来指责我?一个黄口小儿,做了个三品四品官就来跟一个曾经的国主指手画脚,你算什么东西?”
终瑞书怒极反笑:“只不过是一个三品四品官而已,别的什么都算不上,王上,臣无话可说!”
“那就走吧!”我伸手揽着终瑞书,终瑞书躲开,说道:“我自己能走,不需要别人搀扶!”
这一下我真的率先离去,终瑞书出来之后,我就命人把终堇年囚禁了起来,除了这一行宫山川绿叶,他再也见不到别的名川大山了。
他喜欢荣华富贵,美人在握,从今以后,他的身边不会再有一个女子,他的身边什么都不会有,他会一个人除了酒除了醉生梦死,等待他的只是寂寂老死,一个人……比寂寂归还要寂寞。
又是一场醉生梦死,终瑞书在碧玉死后,第二次趴在我身上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子洆哥哥,他根本就不记得了,我想让他在我阿娘面前忏悔,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已经不承认我的存在,因为他已经否认了阿娘!”
我拍了拍终瑞书的肩膀,任他哭泣……
然而也在今天,我碰见一个叫箫苏的男人,他喜欢喝妃子笑,他的神情很落寞,他看着我会失神……也会闪过杀意!
我的吊儿郎当,犹如纨绔子弟一般的样子,逗了他开心,他高兴的时候,便与我斗几句嘴,不高兴的时候,似我夺了他心爱的人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他有一把短箫,他喝醉酒之后,就会坐在屋顶上吹箫,然后问我:“你可有喜欢的人?”
我回答:“我有一后宫喜欢的美人,改日你进宫我带你去瞧一瞧?”
他摇头拒绝,至往后每年他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寻我来喝酒,喝醉之后高声阔论:“喝酒它伤身不伤心,什么是伤心?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离不弃!”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不过他的故事从来不为外人道也,他也从来不说他的故事,喝醉了说完话,依然吹着他的短箫,有所思,相思入骨,爱离别,恨相逢。
他很寂寞惆怅,他很漫无目的,他来无踪去无影,手拿着一把短箫,浪迹在四国以及蛮荒十六国中,甚至有时走得更远。
而后他就变成了天下闻名的月箫公子,可是天下人都喊他越萧公子,是月,不是越………
他喝醉酒最喜欢望月吹箫,似看着月亮思念别人一样,于是他每回来找我喝酒的时候,我会对他说,用他的话对他说:“多喝点酒,伤身不伤心!”
他只是牵强的笑了笑,带着太多的苦涩……
一晃多年过去,我稳稳地坐在西凉王的宝座上,无所事事,每日吃喝玩乐,寻找美人,花名在外。
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除了美人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后宫里有各色各样的美人,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嬉笑度日,见到有些一颦一笑地女子,觉得她眼熟,便就带回了宫……把宫里塞得满满地却又发现她们不是她……
她是谁?我不知道……
做了多少年西凉王我没有算,离去的羌青回来,他跟我说,有一个深褐色眼眸的女子,希望我能娶她为后。
他教我帝王之道,把持朝政,就算他这么多年不在西凉,可是他在西凉的威严犹在,终瑞书在我不听话的时候,就会拿他来压我。
我问他那个女子是谁,他说是南疆皇后,一个本应该嫁到北齐的女子,她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眸,脸颊上有一朵花。
还是一朵舍子花,这朵花是楚羌青的杰作,舍子花又称曼珠沙华,她的美,是妖冶…灾难…死亡……分离的不祥之美。
舍子花有好听的花语,绝望寂静等待,等着我,等着你,死亡的温柔。
楚羌青在一个女子的脸上纹上这么一朵花,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绝望中等待谁?
楚羌青跟我说没多久,南疆王南霁云就派了使臣,说什么和西凉合作攻打北齐,他愿意找一个绝色的美人送给我。
西凉的探子来报,南霁云送给我的这个美人,就是他自己的皇后,男人做到这份上,我也替他可悲。
各方探子来报,以及楚羌青口中得知,他现在的皇后不爱,他爱的是错嫁了北齐的另一个姜国公主,姜颐和!
美人如花似玉,如水柔情,应该捧在手心里,好好的呵护才是,就算不爱,那也好聚好散啊!像他这样随便把自己的皇后送给别人,真是打自己的脸。
我本着一个凑热闹的心,也没答应南霁云,反正在西凉呆着怪无聊,就去了西凉的河塞口。
南霁云说就在那里会合,与我商讨如何干掉北齐。
我是一个纨绔拿皇位当儿戏的人,对别人的疆土可没有那么宏图霸志,我只想混喝等死……如此而已。
楚羌青倒是很在乎南疆皇后,那个叫姜了的小女娃儿,名字起得倒是奇异,姜了姜了,死了死了……末了末了。
我站在河塞口高耸的城墙上,看着吊桥落在岸边,看着那个叫姜了的女子踏上吊桥的时候,风起,裙带飞扬,恍惚之间,大漠深处我也看到过一个背影,她静静的站着,任风吹动她的衣带,她寂静无声的站立着。
楚羌青很在乎她,我从来没见过楚羌青对一个女子这样在乎,他的在乎不是情爱,不是想把她据为己有的在乎,而是想让她欢乐……
局时我不知道,她是楚羌青未婚妻,我在西凉对奉天城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也不知道楚羌青原来是她的未婚夫……
他不娶她,却想要她幸福……想来是可笑的,只要他想…他的心智他的手段,搅动四国风云变化不在话下,他却不愿承担一个小小女子的幸福。真是一个懦夫。
秋风阵阵,看见她进城,我不知道哪来迫切,就直勾勾的跑下城,终瑞书在城门迎接她,我却迫切的想和她说句话。
我用了最愚蠢的方法,跟调戏我后宫所有的美人一样,我调戏了她,谁也不知道我伸出手去摸向她下巴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
可是我在她看来,是一个轻佻至极纨绔子弟,在她看来,我会有一双灼灼生光的桃花眼,我的目光恨不得粘在她的脸上。
她不语,就静静地望着我,刹那之间,我的心疼了,不知怎么了心就像被别人揪住一样痛。
就算这样,我是西凉王终乱,一个纨绔风流的西凉王,看到美人就想娶回家的西凉王……
我假装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假装不认识她,假装听起她是南疆的皇后,吃惊万分,南疆帝后都会吃下情蛊,无药可医,生死同穴!
楚羌青巴不得我把她娶回家,在一旁笑着提议道:“兄台若是想,南疆王同意,自然奉上解药,兄台,美人难求,八百里疆土,十座城池,换一个美人很划算!”
情蛊无药可解,我不知道楚羌青哪来的自信,让我照顾于她,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会爱上她,想让我娶她为后。
深褐色的眼眸很好看,姜了脸上的舍子花也很好看,我像一个风流浪荡的公子哥,言语之间,说尽调笑之情,可是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我急了,楚羌青折扇打在我的头上,说我:“色令智昏,不想出疆土,不想出城池,天下便宜都让您给占了,您长得可真俊呢!”
明嘲暗讽,我知道楚羌青是在维护她,长得很美,美得令人心惊,奉天城出来的人早就对美人皮有了免疫,楚羌青爱不上她我心中莫名窃喜。
当我越过楚羌青伸手摸着她的手上,触碰她微凉的手背上,心中莫名的一震,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怔怔的盯着她的手,我想带她回西凉!
她依然没对我说话,她极度抗拒我,也是,凡是正经家的姑娘,都不喜欢我这种浮夸轻浮的样子。
我还没有与她说话,就被姜颐和打断了,第一印象我极其讨厌这个女子,第二我极其讨厌南疆王,越发觉得不爱就放手,把她当成一个货品送来送去是对她的侮辱。
比起厚颜无耻,比起不要脸,我敢自称第一,在天下里就没人敢称第二,尤其对南疆王南霁云而言,他送出的美人,又不舍别人对她做什么?
两面三刀的男人,他看姜了分明眼里隐藏着爱,隐藏着挣扎的爱,对姜颐和过多的是纵容。
一个连面都不肯让人见的姜颐和,我并不觉得她能好看到哪里去。
我一个人舌战群雄,呛姜颐和,呛南霁云,看着他们脸色铁青,心情就畅快非常。
最后惹的南霁云铁青的脸,说跟我谈什么国家大事,在我西凉的疆土上,对我大呼小叫,活腻味了是吧。
我大手一挥,正准备对他们不客气,终瑞书上前阻止了我,还看向旁边的楚羌青,拿楚羌青来威胁我。
真是气死我了,对着终瑞书一顿狂骂,骂他们不如让大司徒登基为王。
终瑞书在别人面前就唯唯诺诺,把我当王上看,然后不留余力的对我表示嫌弃之情,最后我也不知道是恼地,还是怎样。直接就离开了。
月光如凉辗转反侧,满脑子就是姜了,终瑞书打趣的对我说道:“王上,你莫不是红鸾星欲动,爱上那位拥有深褐色眼眸的殿下了吧?”
我反问他:“后宫美人千千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若是能找到情蛊的解药,我带她离开又如何?”
终瑞书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抹苦笑:“不爱就不要去祸害别人,你已经祸害了一宫的美人!”
真是奇了怪了,我往后宫里拉美人,终瑞书从来不说,这一次居然无缘无故的开说了。
说的彻底睡不着了,大好月色,自然要去调戏美人,河塞口,西凉的地盘,他们住在哪个院子,谁住在哪个房子里,我都一清二楚。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还没有睡觉,我站在窗户边,偷偷望了她许久,最后不小心踩了一枝树枝,咯吱一声,才惊起了她……
而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窗而入,窜到她的床上,对她流里流气说道:“美人,良宵苦短,不如咱们就寝如何?”
她一手推向我,她的力极小,可是我却不忍看到她恼怒的样子,佯装摔倒在床,与她拉开了距离。
我滔滔不绝给她说起了我后宫的美人,说着她应该跟我回家,与美人们一起打桥牌。
她扯着嘴角笑着,笑意未达眼底,我的心被人撕了一下痛,为掩盖住这个痛,我一下翻身而起,跪在她的床边,跪得天经地义般,假装深情款款的诱惑她,带她回西凉,说南疆全是虫子,恶心至极。
当她唤我西凉王的时候,心又抽搐,执意让她唤我终乱,她最后妥协了,唤我终乱,我虔诚的在她手背上一吻,她直接当着我的面在被子上擦了擦……
我的心是不悦的,可是我的伪装做的太久,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想到她睡不着,我又想起了广袤沙漠里的跟沙子一样多的星星。
我要带她去看星星,她很聪明,怀疑我和羌青的关系,我哪里会告诉她!
她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她不想西凉和南疆合作,而我迫切的想带她去看星星,告诉她我是一个傀儡,预料之中她不会相信我是一个傀儡。
为了能带她去看星星,我只好出卖羌青了,她像一块难啃的骨头,我费尽心思给尽条件,她才愿意陪我去看星星。
抓住她的手,带她越过高墙,拉着她的手走在河塞口的大街上,几颗稀落的星星,一点都没有沙漠里来的好。
看着她找星星,我鬼使神差的开口,说带她去西凉圣山,她一下沉静,犹如被人抛弃的孩子,说她是南疆皇后,除了南疆哪里也去不了。
我一下子敛去所有的情绪,把她拥入在怀,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无奈地说她是傻孩子,无奈的不知道她体内有情蛊,我该如何照料她!
直到大街上响起马匹奔跑的声音,我被她一下子推开,奔腾的骏马越来越近,我害怕伤着她,便把她往旁边一拉。
还没有站定,她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手,奔向马背上的少年郎。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有一种有错过没有抓牢的痛彻心扉,仿佛不管她是谁,我都再一次抓不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