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漫过山峦,徐庶眯了眯眼,立在山崖口,顺着副将的手指瞭望开去。
“达坂山地理奇特,连接祁连山脉,西面只有唯一的一处过山口。只要魏军自东向西来,必会从此处过。”
徐庶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喝令道:“扎营。”
“将军。”身后有士卒飞快跑来。徐庶回过身,不待他跪下行礼便抢先问道:“如何,人抓到没?”
“尚未,但已经在找到了足迹。”士卒喘息一声,续道,“估计是前日被困在山中又遇上风雪难以继食,才在大通河河畔留下了脚印。如今没有大雪掩盖踪迹,想来不出一日便能抓到。”
副将吁了口气:“那就好,琼关军数十年不曾出叛逃之将。刚刚把陇西军合来,居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他说到此处猛地噤声,畏怯地看了眼徐庶。
徐庶“嗯”了声,微抿的唇角上胡须飞扬。“无论如何,楚王爷亲自打下来的琼关军的威名,不能毁在我等的手上。”
“好在准备已十足充分,仓促开拔也未影响大局。”副将宽慰道,“将军且安心……”
来来回回搬运扎营物资的士卒中,一人顿了顿脚。抬头望这边看了一眼,抱着手中的毡被走入人流。
深夜,密林处,一只大雁拔地而起,飞向远方。
“阿临。”
“嗯?”郭临揉了揉眼,望了眼窗外未明的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怎么了?”
陈聿修含笑坐到床边,抬手往她嘴中塞了个热气腾腾的丸子。郭临裹紧棉被,一面囫囵吞下一面听他道:“琼关军中传来消息了,提前开拔是因为军中有人叛逃西魏。”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瞬睡意全无。利索地咽下口中食物,她一把跳下床:“具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陇西军素质良莠不齐,徐将军便趁还在琼关时,令手下将领严训。有一士卒受了西魏探子的财物诱惑,又因训练不顺被校尉责令鞭打,竟愤而叛逃。”
“唉,荒谬!”郭临呵斥一声,飞快地系好腰带,套上靴子,“我们快去把人喊齐了商议此事。”
“不急,”陈聿修抿唇一笑,“至少,你要先清楚全部的情报。”
郭临手上动作一顿,迟疑道:“还有内情?”
“上次痛扁过的两个少爷校尉,其中之一在琼关街上看中民女美貌,企图抢占。而那民女……正是叛逃士卒的妹妹。”
郭临抬手捂住前额,良久,才愤然咬牙:“早知如此,上次真该……”
“阿临。”陈聿修敛容正色,“想要真正帮助琼关军,你该做的不是这个。”
郭临放下手,眯了眯眼,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
旗帜一挥,军鼓瞬间敲响。“杀——”雪下的暗林间,冲出无数齐军,黑压压地涌上,逼近峡口的魏军。
“有埋伏……”“撤退……”
魏军阵脚突乱,急于逃命的士卒卡住了退路,骏马嘶鸣踩踏,一阵狼藉。两面密林中的齐军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猎物,狂奔着举刀冲向前方……
徐庶站在山崖口,全神贯注地望着山下的战局。直到确认魏军先锋人数不多,埋伏的齐军尽可剿灭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身后五花大绑的叛逃士卒,眸光冰冷如寒。
“将军,此人怎么处理?”副将问道。
“虽然在他进入魏军军营前就抓到了,但还是再细细审问一番,以保万全,丢去后方。”
副将深以为然,躬身应是后,令人抬着往营帐中走去。徐庶收回眼,重新观察战局,没有注意到那士卒唇角一抹诡异的微笑。
是夜,四周安谧无声。站哨的士卒立在树下,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树林。困意逐渐上头,他强忍着睁着眼,几番使力回神,才注意到耳边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
“什么……”一个“人”字还未唤出,他便感两旁风过,下一瞬,后脑猛地贴上树身,一根绳索死死地圈在了脖颈处。
“轰”的一声巨响,军帐内合衣而坐的徐庶猛地睁开眼,起身大步走出。
只见营帐北面相邻的山林起了熊熊大火,火烧中夹着兵器相接的声响,隐隐逼来。
“魏军突袭……”“将军……”将士们纷纷从营帐中跑出,奔走相告。
徐庶拔出帅旗爬上马,望着紧急奔来的将领,大声吩咐:“校尉莫齐率万人迎敌!其余人,随我拔营突围!”
“是!”
“将军。”副将策马赶来,额上的血被火红印的一片褐红,“东面也有魏军!”
“什么?!”徐庶大吃一惊。寒风裹着热气拂过头盔,他不妨咽了口烟气。抬头望向那方愈燃愈大的火光。
原来如此,北面起火,顺着西北风不多时火势就会延袭到营地,他便不得不率军离营。东面路被堵,而西面……又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峡口。如今不能不把魏军抢占埋伏的可能算在里面,便只有往南面撤退。
“究竟怎么会这样毫无征兆就……”徐庶咬牙自语,忽地一怔,喝道,“把那叛徒提来。”
“报……将军,”一士卒摸滚打爬地奔来,一把扑在地上嘶喊,“叛徒,叛徒已被魏军杀了看守救走了。”
“可恶!”副将刷地拔出剑,“这等叛贼,不诛不平我心头之恨!”
“那贼子明明关在南营,怎么也会被人救走?”徐庶屏息道,话音未完,面色已突变。
“将军,南面出现西魏建宁王的人马。”又一士卒赶来报道,“但……他们没有冲上来,只是按兵不动。”
五指死死地握紧缰绳,几乎将皮革嵌入掌心肌理。徐庶深吸一口气,额上情景暴起:“众军,西面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