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氏看凌余氏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害我?”
凌余氏却不看她,只一个劲向新县令磕头求饶。
“你二人杀人未遂,自然罪不至死,不必磕了。”新县令不为所动道,“凌余氏,本官且问你,你为何要谋害妯娌?”
凌余氏听到自己不用死,心中松了口气,也不隐瞒什么,一一招了。
原来根源还是在凌王氏身上,她太过蛮横泼辣,还有她那个儿子凌泽远也是个混世魔王,凌余氏平时也没少受她们的气,便想借刀杀人除了凌王氏,顺便将凌泽远也收拾了。就算最后没有查到凌泽远身上,他一个孤儿没有凌王氏护着,还不是任由她这个大伯母拿捏磋磨?
正好一解她的心头之气。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段孽缘,明明只是小户人家,里面的恩怨情仇却丰富多彩的很。
新县令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他们一家,心说凌举人和凌县主怎么会出自这样的人家?真是暴殄天物。
“来啊,把他们押回去发落。”新县令吩咐道。
凌王氏忽然扑上前:“大人,大人开恩啊,泽远还小,受不住牢狱之苦的,大人要抓就抓民妇吧。”
新县令虽厌恶于她,但怜她一片慈母之心,便语重心长道:“正是因为孩子还小,尚有教导的余地,若不及时将他性子掰正,日后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凌王氏愣怔了一会,随即掩面哭了起来,却不再阻拦了。
丈夫死了她没后悔,寄人篱下她也没后悔,可现在她却真的后悔了。她害怕凌泽远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泽远会做出这种事,归根结底是民妇起了歹毒心思,求大人将民妇一并带走吧。”凌王氏恳求道。
“唉。”新县令轻叹一声,“罢了,带走。”
人性便是如此复杂,你说他大善吧,他的恶却能突破你的底线;你说他大恶吧,他却又有一处人性的光辉。
凌泽生看着这场闹剧落幕,心情也复杂的很。这几年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他说不心累不失望那是假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家,这些是他的家人。
血脉亲缘是羁绊最深的因果,也是最难斩断的因果。不是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那么简单的,更遑论凌朱氏、凌大柱再怎么可恶,对他却没有半点亏欠之处。那么他就得认这份生养之恩,这是为人的基本底线。
抛开立场去谈人性,那都是不成熟的话。
花翎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这不是你的错,尽其本分,便问心无愧。你不是说要带小鱼冻见见太奶奶么?”
凌泽生回神:“哦,对。”
他牵过凌之栋来到凌朱氏跟前:“奶奶,您不是要见见曾孙么?”
说着他又低头对凌之栋道:“小鱼冻,喊太奶奶。”
“太奶奶。”凌之栋糯糯道。
凌朱氏罕见地沉默下来,神色间也不见刻薄,只定定地看着小曾孙。眼中不知何时沁出了泪花,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凌朱氏再刻薄尖酸,再顽固强硬,心中也有柔软之处。尤其接二连三的变故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小,心中郁结的她此时忽然听到凌之栋一声软软糯糯的“太奶奶”,情绪便失控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或许还有悔恨。
凌之栋不知所措,伸出小手搭在她的大腿上:“太奶奶,您别哭。”
凌朱氏却哭得更大声了,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去。
张氏不忍再看,拽了拽凌相若:“我们先回去吧。”
“好。”凌相若转身陪着张氏一起离开了。
村民们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有人轻叹道:“凌朱氏若是不那么作妖,如今的日子得多和乐圆满?唉,都是自己造的。”
族长对这一家也是又爱又恨,但看在凌相若和凌泽生的面上,他还是劝道:“凌朱氏,日子都是人过的,过得好与坏也全在你自己。你现在悔悟也来得及,以后好好过日子,别自己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走没了。”
他这也算掏心窝子了:“你自己想想,要是你为人宽厚和善一些,眼界宽阔一些,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么?我说的话不好听,但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族长便走了。
凌朱氏哭完这一场后,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仿佛连开口的欲望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