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军闻言,倒是迅速恢复了一具冷峻面孔,一双犀利鹰眼从头到脚扫将下去,须臾,视线停在唐劭明下半身,顿住。”Wo?“(伤在哪?)
唐劭明循着魏将军目光往下一瞅,登时恨不能找个地洞直扎下去。情急之下,左手往身前一捂,遮住衬衣下摆透出的一截白得耀眼的布头,一通忙乱,窸窸窣窣勒上了皮带。
这时,他惊奇地发现,教魏将军这么一吓,筋骨竟立刻不疼了,刚刚还跟点了穴似的左手也突然解冻似的活动自如。
梅副官飞快地用余光瞄了唐劭明一眼,见他行动如常,顿时瞠目结舌。唐劭明一咬牙,啪一个立正,手贴裤缝站直,答道:”Schuldigung,HerrGeneral!KeineAusrede!“(抱歉,长官!没有借口!)
幸好魏将军没再多问,只冷冷抛下一句话,”HerrOberleutnant,dasistdieLetzte.“(中尉先生,下不为例。)又把一叠信札递到他眼前,抬腕一看表,道:”IhreAufgabe.SiehabennochzweiStunden.“(您今天的任务。两小时完成。)
”Jawohl!“(遵命,长官!)唐劭明如蒙大赦,赶忙双手接了,一捏,这写满了密麻蝌蚪文的信札竟有一指来厚。两个钟头……唐劭明没胆子讨价还价,唯有尽人事听天命,勉力为之。
梅副官同情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同袍,没言语便替他收了散落一地的衣物,只叫他赶紧做事。
唐劭明拉过椅子坐了,把头两行扫了个大概,知道是魏将军对教导总队演习战法的评判。好在德语里头没有之乎者也的骈赋对仗,魏将军写的又是极易懂的短句,唐劭明心里总算有了底,吁一口气,摸过桌上的纸笔。
看了约莫有两三页,唐劭明摸着了门路,渐得心应手。
他经过一番折腾,对性情乖张的魏将军已有诸多腹诽。然译到后来,唐劭明对这位洋上峰的惊叹景仰却猛然升起。
这魏将军绝非等闲人物,他话极直白,但绝不失严谨。纸上所写,对战法之评判字字精到,其眼光之犀利,估测形势之精准,纵是与八十年后的军教文章相较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劭明看得越来越快,笔下也刷刷作响。纸上的每字每句,都教他这个曾经迷醉于二战军史的半吊子先知震撼万分,兼又热血沸腾。这魏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打了鸡血似地,唐劭明只用了大半个钟头,便译好了魏将军的战法评判,瘫在椅背上,两眼望天,竭力思索这年代有哪位姓魏的德国将军到过中国。可惜这一回正版死鬼唐二少不肯显灵,他那半吊子的脑袋瓜也不灵光了。唐劭明按着太阳穴冥思苦想,几乎把钢笔帽啃出两排牙印,仍是无解。
他终于忍不住,强做出淡定平和的语气,冲在对面叮叮当当敲打字机的梅副官问道:“梅副官,魏将军的名字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