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共租界。
正是下午三四点钟辰光,租界二马路一如既往地熙攘。车水马龙声中,瘦得像火柴棍的报童卖力吆喝着号外,竟比雪佛兰的汽笛还响,竭力想打发出包里剩下不多的报纸,从画着哈德门香烟美人的高墙底下穿过。
站牌下头,一个年轻男人坐在两只半旧的皮箱上,想是困极,竟临街打着瞌睡。报童经过时,一嗓子中气十足又不乏凄厉的号外倒把他叫醒了。
被扰了睡意的男人眉头一皱,倒也没发火,只把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见电车还未到来,便伸手招那报童过来。
报童是个机灵小宁,见有生意做,两三步跑过来快口讲道:“先生,申报新民夜报帮大公报,侬要啊里一则?”
男人挠挠头,道:“大公报。”下意识地掏向裤兜,从皮夹子里摸出一张钞票来。
报童接了,见是比现洋还硬的美钞,自是乐得两眼放光,忙不迭找了一堆角子,连着两张折得方正的报纸递到主顾手上,更卖力地吆喝着号外跑走了。
男人打个哈欠,抖开报纸,懒洋洋地。“民国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七日。二十三年……二十三年……”男人定定地盯着报头,反复念着这几个数字,蓦地脸色变了。下一刻,他装模作样地举起报纸,神色不定地打量起周遭的事物,双手却难以自制地抖了起来。
是上海,那小孩说的是上海话。
但这绝不是2010年的上海!民国二十三……1934年?!
见鬼了。
男人一个踉跄没坐稳,从皮箱狼狈地摔到马路牙上,把个路过的黄包车夫吓了一个激灵,几乎轧过去。
“作死啊!”车夫惊魂甫定,骂了一句尽吐胸中积郁,继续低头弓腰拉着车健步如飞。
男人狼狈地爬起来,手摸到身侧的一只箱,更诧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