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如冰雹般砸下来,一直下了半夜,直到黎明鸡鸣声响起时,雨才停下。
辰时,旭日初升,圣驾就从千雅园起驾回宫。
虽然昨晚半夜暴雨,但是皇帝却睡得很好,根本就没醒过,自打贺太后薨了后,皇帝已经许久没这样睡过一个好觉。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车驾浩浩荡荡地从西城门进了城。
经过宣国公府时,皇帝忍不住挑开车厢的一侧窗帘,往外看去。宣国公府如平日里般大门紧闭,朱漆大门上的七七四十九枚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皇帝眯了眯眼,似乎是被炫了眼,眸底阴鸷如枭。
看来宣国公这老东西还在苟延残喘,国公府到现在都还没挂白!
皇帝的嘴角撇出一道冰冷的弧度,放下了窗帘。
一行车驾马不停蹄地继续朝皇宫驰去,端木绯和端木绯也返回了端木府。
“啊。”
端木绯下了马车后,忽然驻足,惊呼了一声:“小八。”
端木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端木纭,问道:“姐姐,我昨晚是不是看到小八了?”
她眯眼努力地回想着,昨晚她虽然有些醉,还依稀记得席宴散后,她在回宫室的路上,遇上了岑隐和小八哥。
端木纭听端木绯提起小八,立刻就想到了岑隐,耳根微烫。
她清清嗓子,“嗯”了一声,昨晚她只记得把妹妹拉走,完全忘了把那只离家出走快半个月的小八哥带回家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有些心虚,有些无奈。
算了,反正它没被鹰叼走,还吃得肥了一圈……随便吧。
端木绯和端木纭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块儿去了,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小八哥也都没回来过,端木府中少了这只聒噪的八哥,格外的宁静。
但是,朝野上时不时有坏消息传来,尤其是宣国公垂危的消息几乎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动荡。
端木宪右臂的伤势至今没全好,却也没法安心养伤,时常夜不归宿,不是歇在宫中,就是歇在户部衙门,偶尔抽空回府时,他常招端木绯来听发牢骚,唉声叹气。
“四丫头,我看这回宣国公怕是要不好了,太医院的太医进了国公府好几天,就没出来过。”
“哎,若是宣国公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士林中怕更是人心动荡!”
端木宪用左手揉着眉心,眼窝处都累出了一片青影,人也清瘦了一圈。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祖父,宣国公吉人有天象,您何必想太多!”端木绯十分孝顺地给端木宪端来了参汤。
打开盖子,那种参汤独有的香味就在书房里弥漫开来,热气腾腾。
端木宪有些食不知味地送了一勺参汤入口,就放下汤匙,愁眉不展。
这些天,端木宪一空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四丫头,你说祖父我是不是时运不济?这大盛朝会不会完了?”
“哎,我要是成了亡朝首辅,端木家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端木宪又长叹了一口气,眉心皱得简直可以夹死蚊子了。
端木绯给自己泡了杯茶,神情微妙。
祖父真是他想太多了。
她只能装傻卖乖地给他顺毛,“祖父,您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的,我借你一点就是了。”
“再说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模样说不出的机灵可爱,那故意的停顿引来端木宪好奇的眼神,忍不住追问道:“再说什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您真成了亡国首辅,日后这史书也只会侧重亡国之君来写,轮不到您这个首辅的。祖父,您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端木绯笑眯眯地安抚他,又把汤匙送到他手中。
端木宪下意识地捏住了汤匙,眼角抽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笑得天真无邪的端木绯。
这丫头,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不过,四丫头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船到桥头自然直,亡不亡国,也不是他一个首辅说了算的。
端木宪又饮了两口参汤,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蓁蓁,你二舅母是不是明天要启程了?”
想到辛氏明天就要走了,端木绯脸上露出几分依依不舍,点头应了声“嗯”,又道:“我和姐姐打算明天与攸表哥一起去送送二舅母。”
端木宪颔首应了,道:“你大哥哥的婚事,这次多亏了你外祖母和二舅母,你记得多给你二舅母捎些京城的土特产,也是聊表心意。”
端木绯笑眯眯地应了。
第二天一早去送行时,她和端木纭带上了足足两马车的程仪。
他们一路把辛氏送到了三里亭,八月下旬,天气稍稍阴凉了一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辛氏依依不舍地看着几个小辈道,“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今天来送行的人不仅是端木纭、端木绯和李廷攸,还有封炎和涵星。
李廷攸郑重其事地对着辛氏作揖:“母亲,您这一路千万小心,莫要……”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真是婆婆妈妈的,你娘我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辛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李廷攸,她这个儿子啊,就是喜欢装模作样。
李廷攸面色微僵,清清嗓子,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端木绯用手捂着嘴,窃笑不已,肩膀微微抖动着。
“攸哥儿,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记得照顾好你祖母就是了。”辛氏笑道。
端木纭上前一步,连忙道:“二舅母,您放心,我和蓁蓁会时常去祥云巷探望外祖母的。”
“还有本宫。”涵星想也不想地接口道,目光清澈明亮,笑容明媚。
“好,你们姑娘家比攸哥儿细心,我就放心了。”
辛氏笑吟吟的目光在三个姑娘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涵星的脸上。
这些日子,她越瞧越觉得涵星不错,有公主的娇贵,却无公主的傲慢,这门婚事自家傻儿子真是捡到宝了。
这皇帝啊,不会做皇帝,倒是会做媒,涵星不错……封炎似乎也不错。
想着,辛氏又看向了站在端木绯身旁的封炎。
封炎拿捏着他们李家的把柄,本来她很担心他对李家不利,或者以此要挟李家,但这次来京这一趟,她和婆母才算是放心了。
封炎对李家确是有所图,只不过图的是李家的外孙女罢了。
“绯姐儿,”辛氏感慨地拉过了端木绯的小手,一方面高兴她找到了如意郎君,另一方面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伤感,眼眶微红,“等下次,我们再见面时,也不知道是何时了,想来你和封公子也成婚了吧。”
封炎听着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计算起来:再过一年零两个月,蓁蓁就及笄了,他们就可以成婚了!
“二舅母,等我和阿炎成亲时,您可以和二舅父、大舅父他们再来京城啊。”端木绯理所当然地说道。
李廷攸在一旁暗暗摇头,他这个小狐狸表妹啊,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看着几个小辈如此融洽和乐,辛氏心里也高兴,可是当她看向端木纭时,又愁了。
也就是这个大外甥女的婚事让他们发愁了!
偏偏啊……
辛氏心情复杂地看着端木纭。
端木纭也知道辛氏在想什么,冲她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似夏日般的明艳,不知愁滋味。
为了端木纭和岑隐的事,辛氏私下与婆母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却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找机会慢慢劝了。
还好婆母留在京城,总是可以看顾这些孩子一二……
辛氏不再多想,打发这些孩子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路上会给你们捎信报平安的。”
众人纷纷对着辛氏行了礼,在原处目送辛氏一行车马远去,直到官道上看不到人影,他们才原路返回了京城。
马车经过京城最繁华的中盛街时,还不到巳时。
街上已经十分热闹,人来人往,沿路可以看到不少小摊贩吆喝着,叫嚷着。
路上人多,马车自然驶得慢,涵星干脆沿途透过窗口找小贩买了不少东西,什么点心瓜果、团扇面具、香囊帕子,没一会儿,马车里就多了好几个木匣子。
等她们的马车驶到了露华阁附近时,速度更慢了。
端木绯注意到露华阁外停了不少华贵的马车,随口问了一句:“涵星表姐,今天是凝露会吗?”
所以今天街上人才这么多,这么热闹。
涵星也在看着露华阁的方向,不过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阁外的某辆马车上。
这不是承恩公府的标记吗?
涵星挑了挑柳叶眉,道:“绯表妹,你还记得那位谢六姑娘?”
端木绯点头“嗯”了一声。
涵星冷哼着道:“那个谢向菱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这几日她到处在说,你见她的菊图得了父皇的赏,就非要抢她的风头,说你心胸狭隘,看不得别人好。”
“……”端木绯的眼睛微微瞪大,觉得莫名其妙。
涵星继续道:“这次的凝露会也是她召集的,也给本宫送了帖子,不过本宫懒得去,绯表妹,有没有请你?”
端木绯却是转头看向了端木纭,歪着小脸,作询问状。
端木纭摇了摇头,最近家里没收过什么帖子。
“哈,真是丑人多做怪。”涵星撇了撇嘴,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马车外的李廷攸也听到了几个姑娘家的对话,随口问了一句:“谢六姑娘又是谁?”
“是皇后的侄女,承恩公府的姑娘。”涵星耸耸肩道,“听丹桂说,好像以前在皖州时,仗着是皇后的母家,被那边的闺秀捧着,唯她是从,她被捧惯了,还以为京城也跟皖州那等穷乡僻壤一样呢!”
“最近一会儿开什么小宴,一会儿又召集凝露会,真是烦人。”
“算了,绯表妹,纭表姐,本宫还是去你们家多待会儿,最近父皇成天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发脾气。”
涵星说得不算夸张,皇帝最近确实有些喜怒无常。
为的就是宣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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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神助攻蓁蓁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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