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贾环悲摧(1 / 2)

辛秀妍知道这事儿时, 已是红红火火过了年, 正月初六时,好多娘家女眷递牌子进宫来给她请安。

也幸好大多数四川来的军官已在去年成亲后赶回去了, 不然那些新妇也是要来了。

辛秀妍看天气不错, 正值高春天暖, 就在御花园赏宴,酒过三巡后让大家带孩子去百草园和百鸟园逛逛。而辛秀妍却是和邢李氏说些话, 邢夫人也相陪在侧。

邢李氏正说起皇子公主们大了, 要进尚书房读书,承恩公府的小学堂现在也是办不下去了。

辛秀妍这才想起原本三个包子是有很多玩伴同窗的, 现在就三只,到底孤单了。而邢家是没有族学的,也就一个羽奴办什么族学?

辛秀妍笑道:“母亲且让弟弟来给他外甥当伴读好了,几个孩子也是一同长大的,盼儿、石头他们都来,也可以组一个班了。”

邢李氏自然高兴, 笑道:“就是府里的小学堂空了下来。”

辛秀妍想了想,笑道:“承恩公府占地三四百亩, 屋院楼宇这么多,府中主子又少,小学堂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就办个女学吧。圣人让福亲王办皇家学院已有声有色, 只不过现在不招女学生。咱们认识一堆的才女, 她们若能传个衣铍也是好事。只有我们大周男儿越来越文武出众, 女子越来越德才兼备,何惧外夷?邢家不可能公侯万代,但借此办个新式女学传下去,却能青史留名了。”

承恩公府占地面积不下于王府,皇帝偏心,邢忠封国公后是挑了最好的一座府邸,后来因为皇子公主长期长养那,内务府和工部又给承恩公府扩建修葺成行宫别墅。对比大观园,承恩公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近年来就成了姐妹孩子们的乐园。

这样的地方只当成奢靡度日的地方,确实可惜。邢家不可能将爵位传下去,但若借此办个最好的女学,那么将来大周国内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妇多有这么个出身,这就是邢家的根基。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倘若能教育出一批批拥有些新思想的杰出女性,对于国家来说绝对是好事。

邢李氏一听,笑道:“若能这样,馥儿定是欢喜,近日几次经过那小学堂,她都好舍不得。”

辛秀妍笑道:“得,姐姐若不嫌烦,这事儿得让她先拟个章程,如何招生,如何安排课程。倒是可以学圣人招生的三三制原则,再设个寒门助学金或者贷款。这事儿,嗯,有谱!”

邢李氏正要让人去叫带孩子玩去的苏馥儿,还是辛秀妍叫住了,说:“母亲何必现在打扰姐姐?这正月里本就该松快一些,玩过再谈不迟。”

“娘娘说的很是。”

“我瞧是母亲喜欢府里有那么多孩子在吧?还是母亲就喜欢姐妹们都在府里热闹?”

邢李氏道:“真瞒不过娘娘,我就觉得空落落许多。”

辛秀妍呵呵一笑,这时邢夫人才忽插口道:“娘娘慈悲,总对女儿们和孩子们多有怜惜,倒让我不由得想起过年前一件事来。”

辛秀妍奇道:“姑母在哪听了有趣的事了?”

邢夫人这才一五一十将贾环、沈曼、袭人等人间发生的事说来,她口才虽比不得王熙凤,但本也不算是锯嘴葫芦,多年富贵生活,说话神气却是十足。

辛秀妍一听是他们的事,也有几分八卦,也没有打断。但听邢夫人说起袭人怜惜自己孩子,悲惨境地下求生,还求邢夫人向皇后求助,辛秀妍不由得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邢夫人道:“我瞧环儿也有意让苒哥儿就随了袭人,但二房老爷和赵姨娘却是舍不得了,王氏也想留了孩子下来。这袭人想争孩子哪里争得过府里?那沈氏怕也饶不了她。她才想求求娘娘。”

辛秀妍当然对听懂邢夫人转述袭人的几句话,她没有觉得自己是救世主。

“求本宫?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宫能有什么办法?事关外臣子嗣,若是本宫冒然插手,还要留人话柄,说是本宫以强权凌人,阻碍人家天伦,大家都以为本宫就欠下贾家二房什么事了。”

邢夫人笑道:“娘娘所虑甚是,我也就是看那沈氏厉害,那天袭人脸都被她打肿了,还有血痕呢,再加一个可怜的孩子,难勉动恻隐之心。”

辛秀妍知道邢夫人虽不算恶人,但是能让她为别人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话,要说没点利益是不信的。但辛秀妍待人不触底线时素来宽仁,久居上位,也养成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度,当然不会为这样的事刻薄了。

辛秀妍笑道:“这袭人许姑母了什么?”

邢夫人吃了一惊,忙道:“请娘娘恕罪!臣妇原也没有这打算,一来是袭人再三求上门来,二来……当日那沈氏甚是无礼,臣妇一不小心就和她怼了几句。臣妇也不敢瞒娘娘,娘娘若愿恩典,袭人当然也是要谢臣妇的。”

辛秀妍笑道:“这袭人虽未见得是好人,但为母则强,她说会谢你倒也未必是忽悠你,她也不敢。只不过,姑母倒是糊涂了,贾家的事你能说得上一句话,本宫却为外人,是不能说什么的。最多本宫可说句沈氏有违妇德,但本宫刚刚解散后宫,这时风波才过,为了贾环袭人一点也不给怡郡王府和顺平侯府脸面,宗室勋贵可又觉得本宫苛刻了。”

邢李氏道:“这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辛秀妍道:“怎么没有?老圣人还因怡郡王的请求,和本宫说想给沈氏寻门好亲事。不过沈家不知为何将沈氏嫁给了贾环。”

邢夫人心中敬畏,道:“老圣人都能出面,那真是厉害了。”

辛秀妍道:“所以贾家二房没有人压得住沈氏,只有贾环是夫,只不过这夫不正,选择利己才想息事宁人。”

邢夫人道:“原以为环儿是个中用的,没有想到他是担不住的。袭人也是瞧清楚了,才有那样的想法。”

辛秀妍哧一声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贾环此人,有才华,能吃苦,便是欲望太多,急切了一点,反而坏事。”

身为贾政之子,那样时候,正是要立德立言、竖立人品之时,口碑积累到一定时候,官场总有些朋友看他本人的价值与他深交。

欲望太多,在不合适的时间却什么都想要,可不就是要被打肿脸?传出门去,勋贵清贵可全要看低了他。

邢李氏道:“这两人都是一团糟,哪有人婚前在外头有人不说,还在外头先生出孩子的?便是如此做了,这男人心里没个数吗,还敢娶个跟宗室有关系的侯门千金?这女人也能没名没份和男人生孩子,可不就让自己陷于绝境吗?指望将来男人娶妻后还能护她,真会护她哪里会不娶进门去?”

辛秀妍叹道:“她太想当然了。”

这可是男权社会,真的明媒正娶还有和离的路,但如有孩子,多半孩子女方也带不走。何况是没名没份,闹开来世人向袭人扔臭鸡蛋是轻的,只怕是要进猪笼,还有资格抢孩子吗?她堂堂皇后,帮这样的女人抢孩子,传出去名声也受损。

邢夫人问道:“所以,袭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辛秀妍道:“她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完全让自己陷于被动,然后等待别人对她命运的审判,手中没有一张足以自保的底牌。”

这个社会对女人从来是不公平的,指望一个连名分都不能给女人的男人,给她地位、财富、孩子,所有都不能少,这是椽木求鱼。这个时代,她想要孩子,却不想受礼教宗法的束缚,也是不可能的。

辛秀妍听到故人之事,觉得很遥远,最多有三分八卦的心,以及故事发生后对世道艰辛的感受。

她看看邢夫人样子,也就指点一二。

辛秀妍轻轻一笑,道:“便真想赚袭人的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时机和程度可得把握一二。”

邢夫人眼中一亮,道:“臣妇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辛秀妍看了看天空飞过的鸟,微微一笑,说:“可以帮着说句话,但不要展露出强出头的态度。你若是干涉他们的家务事决定了他们今后的人生路的选择,是不是还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这还直接和沈氏对上,何苦呢?让人瞧了,以为你是心急火燎想要袭人的感谢银子,这也太失身份了。”

邢夫人虽然确实想要赚钱,但也不敢违背皇后的意志,说:“娘娘见地总是胜臣妇万倍,臣妇都听娘娘的。”

辛秀妍笑道:“若是孩子花落谁家决定之后,袭人愿来依附,姑母‘怜惜一二’也无妨。花家一大家子行商多年,有几分赚本事,不管是在京都,还是他们要去四川,都要继续做生意。到时候你取贾环而代之他们还得感激你,你一年多个万把两银子进项也好。这样态度从容,外人看了,你也只是怜惜府里出去的旧人,又怜她给贾家生过孩子,不影响你的名声,贾环心底也不能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