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警幻之死(2 / 2)

徒元义一脸狐疑:“朕不明白你说什么。”

那道人笑道:“天王既然不明白也敢乱下杀手吗?这到底是一个‘人仙’,你如今身为凡人,若除之不尽,她投胎转世,你还欠下一个不小的因果。”

徒元义虽不是仙,但他修过道,因果之事还是能理解的,说:“一切不过是她自找的,她掳走朕的妻子,当有此报。朕如何会欠她?”

那道人又道:“即便是如此,她此时借了嫦娥容貌,你还下杀手,岂不是得罪了嫦娥?太阴星君常羲又最是护短,你对着嫦娥容貌的警幻也下杀手,她可要记恨的。”

说着,那道人拂尘轻轻一挥,法力所及,警幻立马恢复了原形,徒元义原本就觉恶心,此时更是恶心。

那道人叹道:“红粉骷髅,一切美色最终不过如是。天王经一世红尘磨难后本应归位,怎么反留连人间,又翻覆乾坤呢?如此,一翻红尘苦难不是白白经历了?”

徒元义说:“朕不明白阁下的意思,朕要去找秀秀了。”

那道人笑道:“天王若是此时放下红尘,本座愿助你一臂之力归位。”

徒元义怀疑地看着他,说:“你是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胡说八道?”

那道人哈哈大笑,说:“贫道座下一个童子下了界,没想到竟然引得这警幻布下一盘大棋,徒让他沾上许多恶业,显些坏了他的仙根,贫道怎么能不来?”

徒元义大吃一惊:“阁下是……赤瑕宫灵虚真人?”

这人正是灵虚真人,哈哈一笑,再施了一道门礼仪,徒元义也修过道,当下恭敬回礼。

灵虚真人又道:“天王留恋红尘,极有可能致原先下界修行的计划白废。这一方凡界,不过三千世界之其一,不必执念。贫道既然来了一回,也愿助你一回。”

徒元义自然知道所谓归位,就是“徒元义”这个凡人就没有了,他且也不知道这灵虚真人是不是诓他,便是他前生真是神仙,他走了后秀秀怎么办?

“朕不走。”

灵虚真人道:“你舍不得红尘富贵?”

徒元义顿了顿,说:“要走,朕也要带秀秀一起走。”

灵虚真人道:“你当真执迷不悟?”

徒元义说:“朕不管什么神仙妖魔,朕要和秀秀一块儿。”

灵虚真人问道:“也不怕坏了修为?”

徒元义道:“修为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吗?阁下认为朕经两世什么都没有参悟吗?人生至苦、至哀、至乐、至恨、至尊,甚至至贱的亡国无根之魂,朕都品味过。最相信的人背叛、骨肉相残、后世诬蔑,最后皆归尘土。到后来朕又修习道法,即便未成仙也能品味其一二玄妙。可朕越发觉得若有这番感悟,是人是神有何不同呢?三千世界,这一方红尘中的苍生也不过蝼蚁,真人是大能者觉得苍生逃不过天道循环,终归云烟。可真人便没有想过苍生自己如何想吗?因为终归云烟,他们的存在当时便没有意义吗?便不能争取吗?若是苍生无意义,何有人间?人间为三界之根基,没有人间,如真人这般的大能者又有谁来敬仰呢?前生已矣,来生太远,朕现在只要寻回妻子。”

灵虚真人哈哈一笑,掐了掐手指,叹道:“只怕那小仙转世得你的眷顾厚爱,这福分过了头。她如今根基浅薄,还受不住这福,只有历经大劫,浴火重生,方能圆满。”

徒元义吃了一惊,说:“什么大劫?”

“不可说,不可说。”灵虚真人摇了摇头,又看向化为真容的警幻,说:“孽障,你擅做主张,坏本座童子的修行,这庄因果,且就与你了却了吧。”

警幻此时虽然虚弱,却是明白什么是“了因果”,大能者被触怒后要彻底和低阶修士了结因果最通常的方式就是杀了对方,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真人饶命!小仙不过是想助神瑛侍者一臂之力!小仙助神瑛侍者体会人间红尘富贵的情与欲,如此他方能了悟只有道是永恒。”警幻拜服在地求道。

灵虚真人冷哼一声:“你的一臂之力,但是在他九岁时就取其元阳,又让他欠下无数情孽吗?他所欠所负之人全与你相关,到时是不是要还你呀?”

警幻被灵虚真人道破心机,更吓得身子抖如糠筛:“真人饶命!”

“太迟了!心机动到本座头上来了,便是不将本座放在眼里!”

灵虚真人说着,指间法诀轻捏,上清桃木剑陡然出现,一剑刺穿警幻心脏,警幻身上灵力飞速涣散,死不瞑目。

灵魂方要离体,却见三味真火熊熊燃烧,片刻间她就被烧得魂飞魄散。

灵虚真人又一指点向徒元义的灵台,化去了方才他部分的记忆,然后金色神光闪耀,他消失于天地间。

徒元义回过神来时,只觉身前一片灰迹,随风飘散。

警幻死了,被人杀死的,他认识到这一点,可是他却不清楚是谁杀了他。他迷迷糊糊想不起这一刻时间里遇上了谁,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处于一玄妙难言的境界。

忽然山道上冲上两人,正是奉命帮忙的欧阳磊,二侠的武功比旁人强些,早一步上山。

欧阳磊道:“皇上,妖人呢?”

“死了。”

欧阳磊道:“那快些去追皇后娘娘吧,我们三人在山道遇上和毓县君,听她说……贾元春带走了皇后娘娘,大白已经追过去了。”他说的三人正是他,还有淳于白和萧景云。

徒元义心中顿时冰凉,已然来不及多说,忙施轻功下山去,却在半山腰看到林黛玉一人倔强地一瘸一拐往山下走。

原本萧景云是要带她下山去治伤,但是被她骂走先去找皇后了。

别人不清楚,林黛玉却心如明境,贾元春对邢岫烟的恨只怕直追杨氏,没有警幻在身边,邢岫烟的忽悠计策只怕难以奏效。

晚一分找到她,她就多一分危险。

徒元义令欧阳磊先背林黛玉下山找锦衣卫护送回府,并且传他口谕调兵,自己却往林黛玉记得的方向追去。

……

天已然黑了,邢岫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记得贾元春提了自己飞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法术消耗过多。贾元春也不过是曾被警幻吞了八/九成功力的小仙,她归位后功力也没有怎么提升。

贾元春晚上偷了一户农家的衣服,强令邢岫烟改装,好避开人的眼睛。

两人原先歇在一处破庙里,后来有九城兵马司的人来搜寻,贾元春就带她到了山野露宿。

邢岫烟不禁有几分低看贾元春的思维方式,不是说是金陵十二钗仅次于黛玉和宝钗的吗?黛玉宝宝是学霸,她怎么这么笨?

此事同样关乎自己的待遇,她道:“其实,你找一户人家,咱们偷偷在人家柴房睡一晚,都比这样好。”

邢岫烟穿着一件粗布麻衣,便是身怀灵力,春天的夜晚还是挺冷的。

贾元春恨道:“谁跟你是咱们!”

邢岫烟抿了抿嘴,却不多话了,因为面对贾元春她心底还是惴惴不安的。她饶过贾元春一回,她却最终也死于自己的权力威压,这是推托不掉的。

两人居然就在野外过了一夜,不过贾元春总归是小仙,自然是有些手段的,所以吹冷风的只有凡人邢岫烟。

翌日一早,太阳照常升起,贾元春也从自己的结界中出来,邢岫烟自然还是被她束住手脚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贾元春朝她踢了一脚,她才醒来。

邢岫烟看她的神情怪异,十分不解,但是她没有出口问,贾元春自己哈哈哈笑了几声,却忍不住和她说了。

“警幻死了,你知道吗?是真的死了。”过了一夜,警幻与杨氏相斗,如今她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找来,她也已经感应不到警幻了。而杨氏不管是死是活,她只要将邢岫烟交出去,或者说合作处置邢岫烟,杨氏都不会为难她。

邢岫烟无惊无喜,说:“她死了,你居然高兴?”

贾元春说:“她死了,我就是灌愁海太虚幻境的主人了。这么多仙子下了凡,她们的原身都留在灌愁海底,包括你的。我将你们的原身拿来炼药,效果没有警幻的方法好,我的功力也能大增。”贾元春的格局可没有警幻那样大,会想着让神瑛侍者欠下因果,她久在警幻手下当“二鬼子”,注重的是能得手的利益。

邢岫烟骇然,贾元春她是疯了吧。

“此等旁门左道,只怕是害人害己。”

贾元春厉声道:“什么才是正道?!当年我也曾天真浪漫,但是偏偏被警幻夺走近九成功力,我一点一滴的修回一些,我在她手底下生存,讨她欢心。我为什么要经受这些痛苦?还有你,你哪点比我强,你能傍上什么仙尊,今后仙道前途光明;而在人间,你便能得帝王之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而我筹谋一生,落得那样尴尬出宫,丧于亲人之手!你告诉我,这就是正道吗?如果这是正道,我决不接受!”

邢岫烟叹道:“众生皆苦,你觉得你受尽苦难,但你从小到大也是呼奴唤婢、锦衣玉食,而这世间多少百姓尚不得一个有饭吃有衣穿的家。苍天若是对你不公平,那对那些贫苦百姓公平吗?”

贾元春怒道:“你竟然将我和下贱的百姓相提并论!我是和你比!”

邢岫烟道:“我吃过什么苦,你又尽知吗?我一路走来要受多少考验,你又懂吗?你若厌恶正道,走的又是什么道?你觉得你的道,看得到前途吗?你若为仙,却贪恋人间红尘富贵,求而不得才生怨恨。你若为人,人间自有法则,你又为何不遵守?”

贾元春吼道:“我为什么要遵守?我为什么要遵守人间的法则?”

邢岫烟轻笑一声,说:“追求仙道,虽是逆天之举,却也要敬天道,才能经重重关险得道进阶;追求人杰,自然守人间道,才能走向人间至尊。不敬天道,天道可会选你成仙?你想成就人间女子至尊,你不守人间法则,人间岂能容你?简单地说,就是你不敬天道,不爱人间,不去思考其本源,却疯狂地恨着天道不爱你,不给你,不敬你。便是天帝之女,尚且不可如此狂妄吧?而你,又有何资格如此狂妄?”

贾元春抓住她的衣襟,怨毒地看着她,说:“不是!我的仙道是被警幻害了,我的人间路却是你这个贱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