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问道:“去年后宫各方面用度的总账可是整理出来了?”
这事邢岫烟交由和德公主负责, 和德公主道:“还有部分没有对上, 臣妹还要三五日。”
邢岫烟说:“那便辛苦妹妹了,这整理去年用度账务的事只怕是繁重得紧, 若是有什么需要, 尽管来同我说。”
邢岫烟是要按照去年的总账各项用度, 指点制作后宫年度财政预算。而宗室的王府也让他们编出预算来审核,聪明的人一定不会在这时显示奢靡, 一味虚抬王府预算在皇帝面前留不好印象。
若学会科学预算, 内务府的工作也就有指导方针,并不需要一个强臣管理, 甚至废除“总领大臣制”,可以改革成“集/体领导制”,成立“内务府管理委员会”。
有预算在先,各司只要根据预算做就好,实现分权,却又不会乱。
因为杨家牵累倒台了好几个内务府实权人物, 大家都人心慌慌,改革阻力正是最小之时。
集体领导对扼制内务府腐败也是有好处的。
和孝虽然管一些分派的事, 算账却没有和德公主厉害,这世界有一种人叫数学小白,和孝公主看到账本都头疼。
但见邢岫烟更重视和德公主, 她如今学乖了, 和皇嫂闹脾气只有被打肿脸的份, 拿不到一丝好处, 心里只能嫉妒和德公主。
从太极回回到慈安宫,和孝公主就一阵不愉快,刘太后因问她去回话的结果。
和孝公主道:“皇后就是瞧我不顺眼嘛,处处都看重和德一些,我辛苦打理后宫诸事,可是为了谁呀?”
刘太后不由得安慰两句,又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学会隐忍的吗?”
和孝公主落下泪来,说:“我只有母后疼了,皇兄就不说了,他不是偏心皇后,他对旁人是一点心都没有。父皇也不疼我,也偏心皇后,好像皇后才是他女儿。我亲自送东西去上阳宫,父皇也不爱搭理我,皇后若是过去,父皇就兴致勃勃能有许多话了。”
刘太后说:“他现在就爱著书,又要主持编《乾正大典》,你就往这方面奉承,总能得他的心意的。”
和孝公主道:“可那些我都不喜欢。”
老圣人当然是喜欢和懂得东西好歹的邢岫烟显摆一下,而邢岫烟的奉承不会干巴巴的,她也算行家,一点就能点到老圣人得意处。有时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优点也能被邢岫烟引经据典夸一通,夸了之后再能提出点小意见,老圣人当然有兴致了。
老圣人当年子女众多,刘太后又没有多得他的心,能记得和孝公主都不错了。
刘太后道:“如今你也十四了,就是这两年的事了,不管是你父皇,还是你皇兄,你总得有个着落。”
刘太后今生敬畏徒元义,手中没权,她们母女处于弱势,前朝后宫有心人都知道。正经有才能抱负的年轻进士是不爱尚主的,即便是尚主不限于当驸马都尉,驸马和外戚不入内阁也是定例。
而宗室勋贵中也多膏粱子弟,多是那种无其它方法保持富贵的男人求着尚主,又有哪个女人爱嫁那些人呢?
母女俩说着话,却是温妃过来了,和孝公主擦了眼泪,便是在这个表姐跟前,她也不想露出有损她公主气派的事。
刘婧如拜见之后,刘太后赐了座。
刘太后瞧她清减得了许多,不禁问道:“前些时日听说你病了,可有好转了?”
刘婧如轻轻咳了咳,又强忍住,这病若未好还来,有给太后过病气之嫌,只微笑道:“昨日太医刚看过,说是大好了。”
刘婧如哪里仅仅是受了风寒,她是忧惧恨悲交加,这才病了一个多月。她时时做噩梦自己打了邢皇后一巴掌,邢皇后会百倍千倍加诸各种刑罚在她身上。且也看邢皇后繁花似锦,而她自己孤独清冷,心中哪有不悲伤的?
刘太后道:“既然是刚好,怎么又乱走,且在你宫里好好休养才是。”
刘婧如道:“能出来走走,人还新鲜一点,况且久未见太后,臣妾也甚是想念。”
刘太后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人,也是生不逢时呀!”
刘婧如心中一酸,直欲落下泪来,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说起沈曼的事来。原来宫里的太监宫女对沈曼越发怠慢了,除了她从宫外带来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奴才也不尽心服侍。皇后曾与静妃不和,后宫也人尽皆知,大家都等着看她何日倒霉。后宫女子,来来去去是常事,不得罪人尚且难得善终,何况是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
刘太后道:“人人都不去沾的事,你且也不要沾,保重自个儿才好。”
刘婧如道:“保重又如何,一点盼头都没有。”
刘太后道:“这话别在宫里说,当初是你非要进宫来的,不然这事也未必落到你身上。”
刘婧如抓着手绢,说:“如今皇后娘娘已然身怀六甲,也不能服侍皇上……”
刘太后若是以前,定然看不过去皇后如此,可是现在这话决不能由她开口,皇帝和皇后可不是好惹的,到时挂落可有的吃的。
刘太后说:“本宫早不问皇上后宫之事,这事皇上和皇后会自己拿主意。”
刘太后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就称自己累了要午休,刘婧如也只告辞。
皇后怀孕,后宫女子到底生了这种心思,便是无帝王真正的宠爱,能生个一男半女也好,不能生能被宠幸一回也好。
其实宫外的人也十分欺待皇帝纳色,今天邢夫人、王熙凤等人去贾母那请安,贾母就挥退小辈,独留她们说话。
贾母面试上关爱几分,又赏了邢夫人一套头面,最近邢夫人觉得自己是比从前的王夫人还得贾母爱护。王夫人那是因为是二房太太宝玉他娘王子腾他妹才有这脸,邢夫人觉得自己是皇后姑妈待遇就直升了。
贾母赏过后,过来一会儿就说:“如今你们大房的迎春也有好人家了,就探春留在府里,近来得她姐姐教导,这孩子也是个争气的,比当年元春也一丝不差的。”
王熙凤笑道:“这是老太太的福气,妹妹们都是拔尖的,我瞧别人的家的女儿总是不及咱们家呢。”
贾母笑道:“原来我是想替她找个好人家的,不过咱们家也是和承恩公府是亲戚,我们自然也得多为他们分忧,方不负两家情份。”
邢夫人原听这话挺高兴,品味几分却又一头雾水,说:“给探丫头找人家和承恩公府有何关系?”
王熙凤却直觉有不好的事,果听贾母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自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可别在这时候,让皇上不顺心,却又让旁的娘娘拢了圣心去。”
王熙凤干干陪笑不语,邢夫人却说:“不会的,圣心一直在娘娘身上。”
贾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还不懂吗?这皇后娘娘有孕,哪里侍候得了圣上,与其被旁人拢络了圣心去,还不如用自己人,到底是一条心的。”
邢夫人这才明白贾母是在谈皇上隐私上的事,她脑子不禁片刻空白,不知说什么好。
贾母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姑妈就不为娘娘长远考虑吗?三丫头是咱们府的女儿,你是她亲伯母,咱们府上看在你的面上,愿意送她进宫去服侍皇后娘娘,为娘娘分忧,于你不是最好不过了吗?”
邢夫人脑子炸开:“什么?”
贾母道:“这才是帮娘娘呢,你平日往娘家跑上跑下,却没有真的尽过一分心。”
王熙凤暗自冷笑,面上却平和,说:“三妹妹前年也进宫大选,不是落选了吗,哪里能进宫去了?”
贾母骂道:“蠢人!探丫头那回落选,吃亏在年份上,但她是个出色的,自然是能侍候得好娘娘。如今承恩公府还能为娘娘找到更合心意的女儿帮娘娘不成?”
原本后宫高位妃嫔用贴身宫女、低阶妃嫔甚至家中妹妹进宫去固宠都是正常的事,特别是她怀孕的时候。
在公侯人家的后院,主母也要控制丫头来防止丈夫被别的女人拢络走,比如王熙凤这么厉害的女人也要将平儿给贾琏。
邢夫人自然也是见过贾赦贪花好色的,原著中她为了讨好贾赦都还为他讨要鸳鸯,办些尴尬事。
但是这事到了皇上和皇后身上她却不敢,迟迟不肯应声,贾母逼道:“老大家的,你说句良心话,我对你怎么样,对承恩公府如何?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琏儿?咱们和皇后娘娘拉近了关系,于你有什么坏处?”
王熙凤听提到贾琏,不得不出声,说:“琏二爷可也不指望这样拉近关系。皇后娘娘要用人,她身边没根没基只能依仗她的人有的是,何必要到宫外寻了?”
贾母怒道:“那些人哪里比得上探丫头?”
王熙凤说:“老太太以为娘娘是平常人呀?那是连妖怪都能斩下的人,她心中的主意多着呢,她没开口,这种事凑上去反而惹了嫌疑,她若不快,那可是要出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