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听他这话, 做势又要巴掌袭去, 徒元义只得使无赖技法,将人抱紧来, 在她脸上密密亲吻着, 叫着“好秀秀, 乖秀秀,小心肝儿, 小宝贝, 亲亲娘子”。
如此,邢岫烟哪里还能打人?
徒元义寻到将暴躁孕妇制住的方法, 从此在秀秀面前可免受皮肉之苦,他内心不禁得意。
徒元义达到了战术上的大胜利和战略上的大溃败,以一种夫纲人间蒸发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想出“好办法”,还自我得意,他也真对得起自己的帝王职业。
邢岫烟虽然刚刚怀孕, 有许多自己陌生的情绪反应,还不擅控制, 但是理智时还是明白自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的。他一切都让着自己,哄人技术也火箭提升。
邢岫烟靠在他怀里,说:“你且将我这几块黑板拿去给查案的三司官员、锦衣卫、东厂理一下思路吧。有这些疑点, 我才觉得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加严重。”
徒元义见她放不下案子, 不禁笑道:“你便这么等不及当皇后了吗?”
邢岫烟恼道:“你想孩子生出来是庶子或庶女吗?”
徒元义哭笑不得, 说:“如此说, 朕曾经也不算嫡子。”
邢岫烟说:“我替你着想,你却只想笑话我。我是好心好意喂狗了。”
徒元义说:“秀秀,你不可以骂朕是狗的,这也太不像话了些,要是不小心被别人听了,可麻烦的紧。”
邢岫烟恼本不想说得那么透底,但见他此时昏头昏脑的,忍不住道:“重点不在于你是不是狗,好吗?而在于周天福贪渎若不为子嗣、不为享受、不为虚荣,现在他不咬别人说明他甚至不为自己的命,那么是为什么?对于一个坏人来说,有什么会是比这些还重要?你身为皇帝,没有这种政治的敏锐性吗?你不会感到不寒而栗吗?”
徒元义却是被媳妇有孕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因为这一个孩子对他太重要了。不但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给他生的,也是他修行后生育艰难怀上的,再者前生他那些妃嫔生过一些儿子他全都不怎么喜欢,他内心是有一种拒绝的。似乎万一那些儿子再出生,就好像重复前生的路一样。
徒元义不缺帝王心计,经她提醒,不禁凝重起来。
徒元义道:“如此说来,只怕他们所图者大……依秀秀之见,他们会求什么?”
邢岫烟想了想,说:“没有证据,只能用排除法。按犯罪动机来分析,子嗣福运延绵、金钱美女的享受、沽名钓誉、光宗耀祖和爱惜性命这些都排除,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为了权势?但性命都没有了,要权势何用?”
徒元义心底发凉,咬牙道:“比这些都重要的是……江山社稷。”
每个人都有欲望,至少苟活求生的欲望总有吧?只有拥有更大的阴谋,一个成为信念的阴谋,他们才会不惜一切。就像马氏对徒氏的报复就是不重视以上说的那些的——他们要杀了他,陪上性命,吃再多的苦也在所不惜,最终目的就是要动摇社稷。
邢岫烟在现代什么没看过,特别她通读中外文史,邢岫烟道:“有时候是需要大胆地想象的。我们大胆以动机来假设他们的目标高达大周的江山社稷。那么我们进行反推,如果要动摇大周江山社稷,他们需要什么?”
徒元义一想,话从牙缝出来:“是……人和钱。”
邢岫烟点头,说:“这才像个皇帝的脑子!所以说,定下假设最终目标再行反推,是不是就顺多了?周天福他贪了足够的钱,没有享受,没有大规模买地置业,钱财有九成兑换成了富升钱庄的不动用的票子。什么是钱庄?富升钱庄虽没有那些百年老字号有名,但是它也是遍布中原和江南的票号,它除了可以吸收周天福的钱之外,它本身就是盈利的。一个能不断吸取赃银,并且它本身也是盈利的组织,你知道他的力量有多大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商人地位是低下,如果你的老丈人如此权势可以为它保驾呢?”
邢岫烟并不同意许多武侠小说和穿越小说言及的“妓/院是信息的集散地”这种说法。妓/院只是八卦谣言的集中地,不是要紧事的信息集中地。
而干大事的人关键时候谁会去妓/院嫖/妓,并和妓/女随意说正事?干大事的上位者谁会重用在关键时候去嫖/妓,并管不住嘴巴的人?
就像当年的地/下党先/烈,其中多少人会去嫖/妓并泄漏机密?军统等特务会从妓/院打探到兔子的军政布局吗?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可见古人的对于谋事方面的见地是很高的,妓/院多的是八卦谣言和马后炮的议论,大事上有用的信息很少。
勉强牵扯妓/院(不是连锁妓院),显然不是为了香/艳刺激而哗众取宠,就是本身阅历偏了,思维略为狭小。
从经济学上看,但凡生命力旺盛的组织必有三股“流”的流通: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妓/院的物流方面是比较封闭的,不可能说A省的妓/女和B省的妓/女像货物一样常常互通调动,也不可能A省妓/院需要支付B省妓/院什么资金或反馈什么客户信息,资金多是当场现结,就在一家妓/院里,从嫖/客流到妓/女。
因此“三股流”是不完整的,而利益才是最紧密有关系,没有“三流”的流通,就没有紧密的利益瓜葛。
就像朝廷就有“三股流”的流通:其一:赋税、官员薪俸是资金流;其二:贡品、粮草、或者其他官办相关的东西是物流;其二:邸报、奏折、官员考核等等是信息流,其中还有严密的规则和组织。所以在古代来说,朝廷是强势的组织。
在古代,钱庄是除了朝廷之外的少量的这“三流”都很活跃的组织,比一般其他行业的商号要活跃的多。
徒元义肃然,说:“这可是要兴起大狱!”
邢岫烟说:“不是我们要兴起大狱,是你自己说的比那些更大的目标是江山社稷。而富升钱庄和杨怀古的组合,甚至加上我们现在还没有查出来的人物,那么这个难得的条件却是符合的。”
徒元义细想,说:“但是他们没有兵权。”
邢岫烟耸耸肩,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徒元义俊眉直打结,忽惊道:“且住!兵权也不是没有!”
邢岫烟眼波一转说:“杨怀古还有兵权?他不是内务府的吗?”
徒元义心慌在站了起来,说:“平安州!”
邢岫烟不禁想起原著中提起的地名,但是按真实的华夏地界是没有这个名字的,她穿越后对于原著人物自然关注女孩儿们,哪里管得那些来?
邢岫烟问道:“这个平安州是在哪里?老实说,我从未听过咱们华夏有这个州的。”
徒元义问道:“你没有看过本朝史书吗?”
邢岫烟道:“自然看过。”
徒元义问道:“本朝太宗皇帝叫什么名字?”
邢岫烟道:“徒世泰。”
“小篾片无礼!”明明是他反问,且也要她回答,但是她直言先祖名讳,徒元义还是要责一句,表示对先祖的敬意,就像林黛玉写“敏”字就要少写一画一样的道理。
徒元义接着说:“为了避讳太宗皇帝名讳,太宗登基后,礼部官员要求将‘泰山、泰安’等山名和地名改名。太宗皇帝不同意改了东岳威名,却同意将‘泰安县’改成‘平安县’。其实泰安古时曾有水泊梁山匪盗之乱,改为‘平安’也有其美好喻意。上皇在位早期,为支援定中侯兼镇北大将军萧朗的辽东之战,山东北部成了战争大后方,因此几个县合并成了‘平安州’方便统一调度。”
邢岫烟喃喃:“原来是这样,你们当皇帝的真麻烦。”
所以说贾家当年猖狂,敢把女儿取名为“元春”,当时高宗皇帝的儿子们是元字辈的,若无意外,她将来注定是要讳了原名的。只不过因为徒元义登基后,对于“元春”这个时节的写法没有讳掉,贾元春虽写作“贾原春”,只怕贾家长辈称呼她时,心里想的还是“元春”。
徒元义只淡淡一笑,不会计较,解释道:“杨怀古年轻时曾经在平安州一带,管理皇庄,并且他还管理地方贡品,包括外蕃朝鲜对皇室的进贡。”
现在的行政区划,平安州包括山东中部原泰安县的山东省以北地界,但是潍坊一分为二,中南部为青州,北部属于平安州。此时将一切原本没有关系的事都联系在一起,竟然成为一个完整的圆。如果说一切都是巧合,也就太巧了一点。
可是杨怀古他身为国丈沐恩公,他自己手中没兵权,所以不可能当皇帝,那他若要谋逆,利益点在哪呢?这又是一个让人想不通的疑点。
邢岫烟问道:“这平安州之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徒元义奇道:“你知道这事?”
邢岫烟摇头:“不是很清楚,只从原著中知道贾赦获罪与平安州有关。”
徒元义不禁冷哼一声,说:“他且最好再不要碰这事,不然,朕也饶不了他!”
要说贾赦和杨怀古有关,徒元义倒是不信,前世贾家下狱,贾赦若是知道杨怀古什么事儿,早就欲戴罪立功招出他了。
平安州节度使曾是贾代善的部下,因为萧朗定了辽东之后,高宗皇帝很是忌惮“功高震主”,便重用他的伴读贾代善接替他,而萧朗就荣养了,萧凯就是萧朗回京后娶妻生下的。
贾代善经营辽东数年,调回京都任禁军京营节度使,平安州的两任节度使都曾是他的部下,之后王子腾接任了贾代善的很大一部分政治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