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如今车里这般形势,老寨主已经没办法回去了。若是那刀绳武执意与朝廷作对,不肯接受我们调停,那几个月后,只怕大战是免不了的了。”阮元听着胡启荣之言,却也清楚,车里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刀太康可以扭转的了,唯一的平息事态之法,就是自己带兵过去,将刀绳武击败,这样方能重建车里秩序,可即便如此,想着刀绳武与刀太康毕竟还是叔侄,阮元也不忍直接对车里刀兵相向,便即对伊里布和胡启荣道:“伊中丞、胡道台,既然刀绳武已经开始动兵,咱们要做好准备,但至少到现在,他刀绳武还是车里土司,贸然用兵,还是不妥。不如这样,你二人这就再拟一道督院谕令,让刀绳武罢兵归寨,还有,他手下所有缅甸南掌边民,必须全部遣散!若是他拒绝奉令,那……那这场仗是在所难免的了。我这边也清点云南兵马,你二人一旦调停不成,我便率兵南下,亲自除了这个祸患!”
“阮中堂,这……这样的谕令,那刀绳武肯定不会接受啊”胡启荣看着阮元老迈之状,也不禁担忧道:“中堂,您这……这真的就要亲自督师,前往车里平乱吗您这都快七十了,前线战事,您能受得了吗”
“是啊,中堂是大清国的宰相,怎么能为了我这个老头子前去车里犯险呢”刀太康也向阮元劝道。
“胡道台,这不还没发出最后的谕令嘛”阮元自也清楚,刀绳武基本不可能同意自己的调停,但眼下情况,自己也别无选择,只好向他二人笑道:“再说了,如今曾军门去了广东,云南这边,其他提镇我也放心不下,还是我自己去最方便啊毕竟如今最了解云南绿营的人,就是我啊而且我想着,若是刀绳武执意与我等开战,那他兵力、武备,如今俱有不足,我这里抬炮多带一些,也就够了。可若是再拖延下去,现在缅甸和南掌尚且只是边民亡命到了车里,他们国王或许还不知此事,一旦他们发现形势不利于我们,反而有利于刀绳武,那他们会怎么做呢忽微之患,若能先平定下去,就一定不要托延啊更何况就凭现在刀绳武的兵力,或许我集中大军攻过去,他一两个月之内,就会抵挡不住,溃败而逃呢那样就算我去了,也不会有多大风险嘛”
“那……下官这就去拟定谕令了。”胡启荣也只得向阮元答道。
“莘农、潘藩台,云南其他的事,这半年就劳烦你们多担待了。这刀绳武的事啊……我看……”阮元自也清楚,既然刀绳武已经向叔叔动手,那么一场激战多半是难以避免了,所幸伊里布和潘恭辰与自己共事多年,云南政事交予二人,自己也可以放心。
果然,两个月后,车里传来消息,刀绳武拒绝了阮元的调停,而阮元也早有准备,在昆明集中了两千多绿营战兵以备边患。眼看刀绳武执意与朝廷对抗,阮元便即出兵,一路南下车里而来。这也是阮元人生之中,最后一次亲自督师前往前线作战。
不觉之间,已是道光十二年六月。这时谢雪已然回归扬州,在公道桥安葬了唐庆云,便即返回府城。而阮孔厚和彭氏经过多年共处,也已经多了次子阮恩高、长女阮恩桂两个孩子。孔璐华平日也对几个孙子孙女百般疼爱,眼看阮恩来这时已经六岁,便亲自指导他读书识字,闲暇之际,也经常把孙子孙女叫到一起,给几个孩子讲些故事。
“所以说啊,这君子国的百姓,个个都是知书达礼之人,那女子国的百姓呢,虽然都是女子,可也都要读书识字,需得德才兼备,方能受人尊重呢。恩来、恩高、恩桂,你们也是书香世家的孩子,以后无论读书也好,德行也好,都要勤加学习,才对得起咱们阮氏一家啊若是真的有一日,这话本中的君子国人、女子国人来到了咱们扬州,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你们哦。”这日孔璐华给几个孙子讲的乃是当时新出现的《镜花缘》,此书为嘉道时人李汝珍所作,而李汝珍也并非仅知撰写之人,经术之上亦有所长,阮元少时结交的好友凌廷堪,便也是李汝珍的友人,是以阮元一家对李汝珍其人其事倒是颇为熟悉。孔璐华便以他《镜花缘》中所言海外“君子国”、“女子国”之事教育几个孙辈,以求三人长大之后,果然能够德才兼备,无愧阮家门风。
“祖母,孙儿记住了。可是祖母,爹爹说他书房那里,有祖父他老人家留下的海外地图,那地图上也没有什么君子国、女子国啊祖母,您不会是在骗我们吧”阮孔厚长子阮恩来出生最早,这时已经六岁,听了孔璐华讲的故事,竟果真问起海外之事来。
“这个嘛……恩来,祖母和祖父以前啊,都是在一起做官的,这些海外之事,我们也没见过,都是出海的商人和西洋人告诉我们的,或许……或许大海之外,果然也有书里那样的君子国和女子国,只是商人和西洋人都没去过,也说不定啊总之,恩来的祖父不仅是当朝宰相,而且学问见识,也都是海内第一,所以恩来以后要好好读书,有了学问,才能称得上仪征相国的孙儿啊”孔璐华也没想到孙子居然问出这个问题,只好如此向他解释道。
“那……祖母,孙儿什么时候可以见见祖父呢祖母以前都说祖父在昆明,祖父什么时候可以回扬州啊”阮恩来不解问道。
“好孩子,你很快就可以见到祖父了啊”孔璐华也对他笑道:“你祖父做了宰相,咱们一家都很高兴,上次你祖父来信还说呢,这孙子都六岁了,自己却还没见到一面,岂不可惜正好,祖母也跟祖父说了,再过半个月,咱们就启程西下,去昆明看看你们祖父,怎么样呢”
“娘,您真的要再去一次昆明吗”一旁的彭氏看着孔璐华,却也有些担忧,道:“娘的身体这才刚好,这一路颠簸劳累,娘能受的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