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阮总制,下官今日方才去贡院视察了一次,听闻如今这贡院也是总制重新修葺而成,下官看了一遍贡院之内的考棚,果然都很宽敞,倒是有京师贡院的气派了,而且总制规思,更是精妙,下官从好几个地方看过考棚,每个考棚附近都可以看到水井,这样对考生自然也方便许多了。还有,就连如厕之处,我看也特意加高了不少。总制可是深知读书人科场之苦,方能有的放矢,解士子长年之困啊。杜工部有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总制新建贡院,号舍有七千六百间,也算是圆了杜工部昔日之梦啊”祁隽藻确是办事认真之人,在阮元询问之前,便已对广东贡院多有了解,对阮元重修贡院一事也是赞誉有加。
“是啊,以前的广东贡院我查过旧档,一看就不是文人修的,我自己去考棚里试过,抬头便能碰到顶板,卧榻入眠之际,必须蜷缩身体才能躺下,茅厕的水引不到考场外面,这一旦开始考试,会有什么结果,你也应该清楚吧说实话,国朝这许多年,是有些对不起粤东的读书人啊正好学海堂的几个绅士也愿意出资修葺贡院,我就答应了他们,如此说来,我督抚七省,倒是在三个省重新修了贡院,也算给读书人做了点好事吧。”阮元说起自己重修贡院之事,确也有些得意。
“是啊,不说直省之人,就连下官在京城之中,也知道读书人里,可是以总制为泰山北斗的啊”祁隽藻也向阮元笑道:“还有,下官在京城曾经听闻,如今精治朴学的江藩江郑堂先生,就在总制幕中,郑堂先生为了精探汉学流变,着成《国朝汉学师承记》一部,将昆山、梨洲已降,国朝百余年治学有成之人,一一作传垂于后世,实乃如今学界集大成之作啊下官还听说,总制也愿意为这部书作序呢,只是这部书京城却是全然见不到,不知总制这里,可有郑堂先生之作想来总制亲作之序,下官若能拜读,也自会受益匪浅啊”
“哈哈,祁翰林是真有见识啊不瞒你说,就在今天,这还有人跟我说郑堂的书白写了,写了也没人看,至于我的一篇序文,也没那么重要嘛没想到,这说着说着,还真就有想读书的后学上门了啊”阮元回想着自己跟孔璐华所言之语,也不觉哑然失笑,只是这序文终究还没有动笔,也只得同祁隽藻说道:“不过祁翰林啊,这书嘛……郑堂刚刚给我刻版,总是要为他精心刊刻一番,才好公之于众,你主试之后,便自归京城,估计你回去的时候,也就该看到了。”
“这……那多谢阮总制了。”祁隽藻不知其中实情,也只得向阮元陪笑道。只是想着主试之事,祁隽藻却又向阮元问道:“阮总制,下官到了学海堂和应元、越华书院之后,却听到了一件事,那边的很多士子都跟我说,这几年乡试之际,他们总是感觉有些商人子弟,原本学问平平,却都取了举人,只怕……只怕有舞弊之事啊不知阮总制这边,可曾听到了这些消息”
“舞弊这样说来,这次主试还真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阮元想了想,也对祁隽藻道:“这依照国朝定例,你主试之时,前去监临的应该是广东巡抚,我督院倒是不负责这些。不过今年我倒是可以陪你去一次,毕竟如今广州也没有巡抚嘛。至于舞弊之事,他们就算想要作弊,总要有互通声气的办法啊……明日我便与你一同前往贡院,我再看看贡院情况,若是真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我也不能再客气了不是”
“那多谢阮总制了,下官这便告退,明日总制若是莅临贡院,还请总制继续赐教。”祁隽藻听说阮元愿意帮他严查舞弊之人,却也放心,便即辞别了阮元。次日阮元也暂时搬离督院,前往坐镇贡院监临,一共也没能安歇几日。
这一次广东乡试,阮元还真就抓到了几名舞弊考生,之后阮元也不留情面,直接革除考生功名,勒令各人终生不得再入贡院科考。而被发现舞弊的考生之中,竟然还有两人是富商人家子弟,一时之间,就连十三行商馆之内,也被阮元严查舞弊一事震动。
“爹爹,您听说了吗这次督院抓捕舞弊之人,里面一个是刘家后生,一个是卢家子弟,刘家和卢家可都去督院求情了,可这……这阮总督也太绝情了,都是十三行的后辈,这功名说给革除了,就真革除了啊”伍秉鉴的怡和行内,一个年轻人也在向伍秉鉴报告商人子弟舞弊之行。这人是伍秉鉴的儿子伍崇耀,伍秉鉴顶戴被革除之后,也在逐渐考虑将怡和行经营事务交给儿子,便即让他多来商行办事,这一日却听到了阮元的消息。
“他们是怎么被捉住的这贡院舞弊,我之前便有耳闻,这次阮总督下手可真够快啊”伍秉鉴忽然感叹道。
“爹爹,以前贡院的事是巡抚监临,这几年巡抚换得快,所以后来的巡抚也大多不知贡院实情,可这阮总督不是把贡院重修了一遍吗而且如今新巡抚还没到,就由阮总督监临去了。孩儿听说,那贡院里原本有一道夹墙,以前舞弊之人,便往往收买考场兵士,然后藏于夹墙之内传送考题。可这次阮总督却是……听说第一日考试的时候,就与往常一样,可到了第一日考试之夜,阮总督忽然更换了所有考场卫兵,紧接着便将夹墙彻底封死,那些传送试卷之人,一下子就被包围起来,只能束手就擒了。所以考场里那些作弊之人,第二天也就被督院一网打尽了。”伍崇耀也向父亲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