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广州的伍秉鉴和黎光远,也因刑案之事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原来,就在几日之前,一艘停泊在伶仃外洋的英国兵船“伦敦号”在外海遇上了一艘捕鱼民船,民船来自伶仃洋中小岛,船上当时还载有几个孩子,孩子见了英国水兵,纷纷向他们开起玩笑,其中多有不逊之语。英船上也有翻译,是以英国水兵对孩童之语并不陌生,一名叫毕高特的兵士听了孩童戏谑之言,颇为恼火,便想着开枪威吓一下孩童。毕高特本不想惹事,开枪之时,也对其他同伴说只是空枪示警,却不想毕高特为人大意,这时枪中尚有子弹,结果一枪下来,竟直接打中了舟中船夫张顺存,致使张顺存当场身亡。
这件枪击案上报到广州之后,阮元当即下令,对涉事船只予以封仓,与此同时,阮元也立刻叫来保商黎光远,让他去和英国商人交涉,这“伦敦号”本是兵船,是为了护送一艘名为“约克公爵号”的商船而来到广州,听闻广州方面已有动静,“伦敦号”便即逃往外海,前行官兵发现“约克公爵号”之后,认定这就是涉案船只,便即围住“约克公爵号”,不许其再行入港贸易。黎光远见大事不妙,只得找伍秉鉴相助,可是伍黎二人再次来到两广部堂,阮元却也没有对二人客气,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伍总商、黎总商,本部堂已将此案查得清楚,就是英吉利之人枪杀我大清百姓无疑!所以这件事,本部堂也只接受一个结果,就是你二人随同其他兵士前往洋船那边,将涉事之人押解归案,随后,只要本部堂将那人验明正身,便即处绞!伶仃外洋是我大清所属海域,那死者张顺存亦是大清子民,这件事既然发生了,本部堂也绝不会对洋人留半分情面!”
无奈之下,伍秉鉴和黎光远只得乘坐水师兵船,一同前往“约克公爵号”停泊之处,这一日二人到了外洋,英船方面已然听闻此事,便即放下梯子,将二人带了上来。很快,“约克公爵号”船长卡米伦听闻伍黎二人到来,也连忙走出船舱迎接。这日“约克公爵号”上人来人往,上下不绝,伍秉鉴和黎光远原本就忧心忡忡,看着无数英国水手上上下下,行迹匆忙,心中更是纷乱。
但伍秉鉴最是经验丰富,见了卡米伦不过片刻,便即镇定下来,向卡米伦温言道:“船长先生,该求的情,我们两个在总督那里,已经帮船长先生求过了,可是总督已经下了严令,说必须要那枪杀百姓的兵士出来,一命偿一命。至于其他,还有赔偿死者家人之事,这个倒是不难,咱们这边是保商制,黎总商已经将银子备好了,眼下所欠,就是那名凶手了。”
“沛官先生,您这也不能为难我们不是”卡米伦听着伍秉鉴转述阮元之意,竟是必要那毕高特偿命方才罢休,一时也颇为踌躇,对伍秉鉴道:“可是你们也应该清楚,那犯事之人在‘伦敦号’之上,不在我们船上啊我们就是来做生意的,这眼看就要进黄埔了,却被你们一连扣在这里……到今日都是第五日了,我们船上之人,什么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呢”
“船长先生,那艘兵船,不就是为了给你们的商船护航,才一并来到南海的吗”伍秉鉴也只得劝道:“既然如此,你们这两艘船在总督那边看来,那就是一艘船了,他们犯了事,他们不去承担责任,自己跑了出去,那咱们这边……咱们总要找个人为那死者负责才是啊”
“沛官先生,那个开枪之人原本只是想着放空枪,哪里想到枪里面会有子弹呢这是过失,不是故意的啊”卡米伦还想着继续辩解。
“船长先生,若是按你这般言语,全天下持枪杀人之人,都可以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啊”伍秉鉴也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分较真,便即压低了声音,小声对卡米伦道:“咱们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是总督他是铁了心要办这件案子,却也不是我难为你们啊”
“那……那我也不能去让‘伦敦号’交人吧这样的事,我……我也办不到。”卡米伦一时也没了主意,这时,又是几名水手从舱内走上,似乎还拿着什么物事,随后,几个水手走到船舷之侧,将手中之物一一抛入大海,似乎根本不想留在自己手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怎么我今日看这艘船,有些不对劲啊”伍秉鉴看着这些人举止异常,也向卡米伦问道。
“唉,别说了,都是这几日封着咱们的船,给里面的人害的。”卡米伦也向伍秉鉴抱怨道:“咱们船里有个厨师,叫帕洛克利夫,这人原本就有些暴躁,平日总是埋怨这埋怨那的,说海上的日子不好过,酒都喝不到新鲜的。这几日你们把船封了,不许我们动弹,他这一下子更急躁了,前几日就说……就说活不下去了,结果……今日上午,我们就发现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