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你少得意了,我们衍圣公府才不会……才不会落到那种地步呢。你也不要和我绕弯子了,这件事,我……我也替安儿问了吧,若是安儿真的中意那张家后生,你……你愿不愿意就这样……就这样成全了安儿和那张家后生的婚事啊”孔璐华见阮元言语之中,已然不计较官场问题,便也更进一步问道。
“我啊,我不愿意啊”阮元却忽然笑道:“夫人,我现在对这张家后生的了解,其实也不过是他的父亲,以及那一幅画和一首诗了,这些事大多读书人都可以做得,算不上什么难得之长啊”
可阮元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夫人有一句话,我却觉得不错,有所见方有所思,有所思方有所作。那夫人你想想,这张家后生,我见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一个从未谋面之人呢总要先见上一面吧这个却也不难,我和张簿书说一声,让他择个日子,把孩子带来让我看看,若是你我都能中意,那安儿的婚事不就可以定下来了”
“夫子,那……若是这孩子时文做得不好,你会不会嫌弃他呀毕竟我方才听你一说,他们家都两代考不上举人了,他若是学问不好,你会不会……”孔璐华听着阮元之意,心中自是喜悦,可想起阮元最为重视的治学之事,却还是担心张熙不能让阮元满意。
“夫人,治学之事,天资是一方面,但即便天资不好,若是后天能勤于学业,至少有所成就是不难的啊”阮元却也向孔璐华说道:“其实就在前几天,也有学生前来问我,他说我治学一道,无论仁政之道,还是格物之道,要点都在一个‘实行’。可他只是个生员,就算心中空有经世之志,又不能做官,却还能做什么事啊所以这两日我也想着,以前我所言实践之事,是有些难为这些生员了。但即便如此,这实践之道,可以循序渐进嘛若是能做官,自然要以经世济民为本要,可做不得官呢,治学也应该实事求是啊若是学行尚不足治学,那一个人都是生员了,总应该有些读书上的同学朋友吧在这同学、朋友之间,践行‘仁’之一字,相与以尽忠恕之道,这同样是一种实践啊若是再低一些,没有那么多同学好友,那总该有父母亲人吧能对父母亲人尽‘孝’,难道就不是一种实践了反过来说,若是一个读书人,仁孝二字尚不能全,却要如何让人相信,他以后必定能做实事,能在为官的实践里有所作为啊这张生也是如此,若是他仁孝二端,能有所作为,那日后即便天资不足,不能做官成学,总还有我在呢,难道凭借我的学问,还不足以让他有所小成吗”
“那夫子,你的意思是……你答应这门亲事了”孔璐华听着阮元之语,果然只言为人,不言家世,想来这件事多半是能成了,却也为阮安感到欣喜。
“我可没说我答应啊夫人,这见面之事可是大事,夫人你也不会就这样,对安儿的未来不管不顾吧还有,这件事今日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可不要告诉安儿,或者提前走漏风声啊见了安儿,便只说我想看一看那张生模样,之后再决定婚事,如何”阮元也对孔璐华笑道。
“哈哈,没想到啊,夫子在我面前,还想着让我保守秘密呢。”孔璐华听着阮元言语,想来只要这张熙为人人品不错,这件婚事多半也就能成了,也不觉笑了起来。看着阮元身旁似乎还有一份邸报,上面多有圈点,便也向他问道:“夫子,这邸报上有什么要事吗看你这个样子,还这么认真呀。”
“不算要事,却也和咱们有关系啊。”阮元看了看邸报,也对孔璐华道:“前些时日,西洋英吉利国的使臣到了,因礼节不合,没有面见皇上,估计再过几日就要南下了。若是他们走水路,必然要过咱们南昌,那你说我还不得准备一番吗”
“英吉利……”孔璐华听着这个名字,却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便问阮元道:“夫子,这英吉利国,二十三年之前那次朝贡,也是他们吧”
“是啊,只是……看来二十三年过来了,有许多事,他们还是不清楚啊……”阮元回想起二十三年之前,马戛尔尼和斯当东等人前来朝见乾隆,虽然完成了面见之礼,可随后他们一行提出的建议却全部被乾隆驳回,而这一次似乎结果还不如当年。想到英吉利两次来华,却始终不得要领,自然也多了几分遗憾。
阮元这时却还不清楚,就在阿美士德一行准备离开京城的同时,自己的命运,也已经于悄无声息间发生了变化。而这一次的变化,改变的不只是自己的为官职责,更是将他推上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他眼前要面对的,也是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