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这不干奴才的事啊?”广兴听嘉庆连番斥问,已是冷汗渐生,终于松口道:“奴才在嘱托下人发放缎匹之时,曾经再三告知他们,一定要用上等绸缎,这……这是实情啊!若……若是发放绸缎果有次品,那定是……定是上品绸缎,已然尽数发出,库里实在没有上品,才会调用次品啊?皇上,这些绸缎,奴才清楚,是办事太监与苏州织造清点过后,才发送内务府的,若是上品绸缎不足,那……那定是与苏州织造交接的办事太监中饱私囊,暗中私自克扣了缎匹,才使得库中缎匹,竟不足数啊?”
“苏州织造?广兴,你可知朕这里与苏州织造交接之人,究竟是谁?”嘉庆听了广兴声辩,也是越听越怒,道:“张进忠,广兴说你与苏州织造交接绸缎之时,克扣缎匹,可有此事?”原来,嘉庆派去与苏州方面交接绸缎的太监就是张进忠,广兴一时慌乱,竟而口不择言,果然撞到了枪口之上。
“皇上,这……奴才绝没有中饱私囊之事啊?”张进忠听嘉庆责问于他,也当即跪了下来,对嘉庆道:“这广兴他……他言行狂悖,目无圣上,如此荒谬之言,皇上千万不要信啊?皇上若是信不过,奴才自请皇上抄了奴才的家,若是奴才果然有克扣绸缎之事,奴才任凭皇上论处,绝无怨言!”
“那广兴,你说张进忠克扣绸缎,这件事,你有实际证据吗?”嘉庆又问道。
“这……这……”广兴听嘉庆问到这里,也是一时语塞。他自忖几年以来,嘉庆屡次让他参与要案,也对自己多有赏赐,想来过不多时,自己便也可以进入军机处,甚至取代庆桂和托津,成为大学士的备选。一时志得意满,这些时日里言行也渐渐不再谨慎,果然在发放缎匹之时有所失察。他以为嘉庆对自己信任有加,不至于严惩自己,便随口搪塞,甚至想着转嫁危机,却不想自己言语,竟处处都是纰漏,眼看嘉庆神色严峻,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没有实据,你为何要无端诬陷他人!”果然,嘉庆开始对广兴失去了耐心,只是这时回想张进忠之语,嘉庆不觉有些纳闷,又向张进忠问道:“张进忠,你方才说广兴言行狂悖,目无圣上,他今日养心殿上之举,倒也算不上。难道,广兴另有其他不端之行不成?”
“回皇上话,就是……就是奴才去请广大人过来的时候。”张进忠听嘉庆问起,便也答道:“方才奴才到了内务府,正好看见广兴大人坐在正堂之上,奴才便将皇上口谕,告诉了广大人,可广大人当时听皇上口谕,自始至终都是高坐堂上,既没有下来跪接谕旨,也没有离开过自己坐席,听奴才宣旨之后,广兴也是大摆架子,只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准备入觐。皇上,当时内务府中多有大臣亲见奴才宣旨,奴才之言,绝没有半分虚假啊!”
“广兴,这你又如何解释?”嘉庆严厉地问向广兴。
“皇上,这……”广兴听张进忠说完,又耳闻嘉庆言语严峻,方才渐渐明白,这一次嘉庆是真的要对自己动怒了。可方才内务府之中,情形正如张进忠所言,即便自己否认,若是果然找人对质,实情也会当即揭开。无奈之下,只好对嘉庆叩首道:“回皇上,是奴才糊涂,奴才当时眼睛瞎了,看张内侍过来,还以为只是随口告诉奴才觐见之事,却不知……却不知张内侍是带着皇上口谕过来的啊?皇上,是奴才无礼,还请皇上重重责罚!”
“够了!”嘉庆看着广兴如此慌乱之状,不觉怒从心起,“砰”地一声,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对广兴斥道:“广兴,你现在这副样子,如何对得起朕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内务府清点赐缎,你不能严加看管,张进忠向你宣旨,你狂悖无状,朕问起你赐缎之事,你唯求搪塞,眼看搪塞不得,竟还要诬陷他人,有此四过,你还怎么做这个内务府大臣?!你以为你平日办事勤勉,朕对你褒赏有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可以蒙蔽朕了吗?朕告诉你,朕前日可以用你,今日也一样可以夺了你的官职!从今天起,这内务府大臣,你不用当了,刑部的事,你暂时也不用管了,只先归家悔过去吧,若是你依然执迷不悟,就休怪朕手下无情了!”
“奴才谢皇上隆恩!”眼看自己不堪之事败露,广兴也再不敢多言,只求嘉庆放过自己。
“算了,内务府的事,朕让其他人来办,你今日就回去吧。”嘉庆怒气犹是未散,便即先行遣散了广兴。可是看着养心殿前空无一人之状,嘉庆也不觉多了几分感慨。
“阮元、广兴,都是朕一手提拔的心腹之臣啊。朕前日还和军机大臣们说过,若是这次海寇果然可以平定,阮元虽是文官,却也数次亲临沿海各府督战,以此之功,朕给他一个世职,也不为过,云骑尉……骑都尉朕也能给。广兴若是再多些功绩,朕自可提拔上来,补任六部尚书。可如今这个样子,你们……”
不过,即便嘉庆对广兴略有失望,却也还是想着,只要广兴在家中老实安居几日,过了年后能给自己老实认错,便即将他官复原职。毕竟广兴办事的才能,还是自己所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