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是废话吗?”那彦成道“我在皇上面前所言,句句为实,皇上怎会责我欺瞒?我没有徇隐之事,却为何要担心这总督之位?”
“大人没有徇隐之事?哈哈哈哈!”孙全谋忽然大笑道“总制大人,欺瞒徇隐之有无,是你说了算的吗?只怕有件要事,你至今还不知道吧?那我且问问你,先任两广总督吉庆吉总制,是因何亡故?你来查案,查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这个我自然清楚,吉总制当年因剿匪失当,被皇上责问,悲愤之下竟自寻短见。当时你和瑚图礼,不都是这样说的吗?”那彦成道。
“可是大人,您当年不是也信了吗?”孙全谋道“既然大人执意和我过不去,那我只好告诉大人实情了。没错,吉总制确实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一点咱们也没有骗你,所以瑚图礼跟你说吉总制受不了皇上训斥,便即自寻短见,你就信了。可事实并非如此,吉总制受到皇上训斥之后,虽然心中不快,却也没有怨言。但那个时候,皇上派瑚图礼先行质问吉总制用兵之事,瑚图礼本来和吉总制就多有不和,质问之时,便即对吉总制百般羞辱,吉总制是因为在他那里受了折辱,不堪苟活,一怒之下才吞金自尽!可我却也没想到,那时瑚图礼只对你说了一半真话,却将另一半事实隐下不言。你呢?你听了前半段并无作伪,便也将后半段一并信了,所以最后你给皇上呈上的奏报,自然也并非事实了。那大人,您现在是一品,吉总制也是一品,一品大员意外亡故,查访结果却大半不实,那大人,这不是欺瞒徇隐,是什么呢?”
“你……你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那彦成眼看孙全谋面对吉庆之死,不仅毫无怜悯之心,反而说得津津有味,而且从他所言细节来看,或许吉庆自尽之时,孙全谋正是瑚图礼的帮凶,心下不觉生恨。可想着当时只以为瑚图礼是前科进士,算是自己前辈同门,所言吉庆个性也是事实,便轻信了他之言,竟酿成如此失职之过,手心之中,也不觉冷汗渐生。
“是啊,我厚颜无耻,我又不是那大人,家中三世公爵,四代位列一品。我不过庸人一个,若不是用些厚颜无耻的办法,我怎么做得上这广东提督啊?”孙全谋笑道“不过我也明白这做官的事理,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就烂在你我肚子里了,外人看来,便是无事。所以我也绝不会主动上疏皇上,言及吉总制之事,但我辛辛苦苦做得这提督一职,却也舍不得啊?所谓狗急尚能跳墙,更何况我一个大活人,总比狗聪明一点吧?”这话在那彦成听来,竟是自己心智尚不如孙全谋,只是跟狗差不多之意,那彦成不禁怒火中烧,可眼见孙全谋抓住了自己难以推卸的把柄,却也是无计可施。
“再说了,就算没有吉总制的事,那大人,这广东的兵,会听您的话吗?我记得皇上叫您南下做两广总督,就只是如常授官,那大人,您手上可有皇上让你节制两广绿营的上谕啊?若是您有,下官也就当不认识吉总制这个人,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将广东绿营,全部交给大人差遣,只需要大人出一道上谕!大人,您能给下官一份吗?”孙全谋眼看那彦成已经渐渐被自己所制,索性进一步威胁起那彦成来。
那彦成听着,也是面如死灰,一时黯然。他当然也清楚,两广总督虽然可以在名义上节制两广军队,但如果没有特许,总督只能调动直属亲兵,不能直接号令其他绿营。虽然自己是旗人,也可以找广州将军求助,但广州将军麾下八旗兵也不能被自己差遣,更何况八旗兵只是陆师,不擅长海战。换言之,只要孙全谋不松口,自己在广州,就只能处于寸步难行的困境。至于调兵清剿海盗,更是无稽之谈。
这时,那彦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嘉庆将孙全谋罢免,另择擅长海战之人前来广东,但与此同时,还要保证孙全谋不将自己失察之事上报嘉庆。而可以同时完成这两件事的办法,自己没有。
最终,那彦成也只得选择了妥协。
“唉……既然眼下出海作战之事确难实行,那先暂为招抚之策,也不是全然不可。我自会寻些办法筹钱,之后,也要看海盗为恶情况,决定应否受降。但你下去之后,也务要勤加练兵,不可将一时之计,作为长久之策,明白了吗?”那彦成道。
“大人明察,这正是下官所念!”孙全谋眼看威胁得手,便又换成了一副谦卑之态,仿佛吉庆之事,胁迫之状,先前全不存在一般 “下官一定恪尽职守,练兵修船,力保海疆安定,亦不负大人栽培之恩!”
“哼……”那彦成看着孙全谋这般姿态,虽然心中烦恶,却也说不出来什么。
不久之后,两广督院便即传出了消息,官府同意海上为恶不深的海盗前来投诚,如有带来船炮,则行加官封赏。一时之间,确也有不少胸无大志的海盗被官爵财禄所动,相继投降了那彦成,嘉庆九年之末,颇具声名的广东海盗李崇玉率数千帮众上岸受降,果然被授了四品顶戴。至少在短时间内,那彦成的招抚之策也收到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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