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有了个新的办法。”阮元也走上前来,轻轻抚摸着妻子双肩,对她笑道“以后过生日的那一天,咱们就闭门谢客,外人一律不许进咱内宅。然后啊,咱们全家人都聚在一起,一同烹些茶,吃些点心,若是大家喜欢,就多聊聊大家喜欢的事。若是谁有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故事,也都讲给大家,好好快乐一下。这样啊,咱们外面的礼不收了,家里面的乐事,却一点不少,正是两全其美啊。夫人,你说这个想法如何?”
“这……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了,夫人若是不信,马上爹爹七十大寿也要到了,咱们就一边闭门,一边家中人一同为爹爹祝寿,怎么样?若是夫人喜欢,以后咱们的生日,就都是属于我们一家人的时间。”阮元道。
“好,那下个月你可不要偷懒,更不要再跑出去!你不做个表率,谁会相信你呀?”话是这样说,孔璐华的脸上,却又泛出了笑容。
“嗯,这次我听夫人的。”
从阮元四十岁起,阮家便即定下了这“一日茶隐”的规矩,阮元也果然信守承诺,只要生日之日没有外事,便即闭门烹茶,与家人共度良辰。
只是阮元的公事并不会因自己的意志而消失,两日之后,李长庚又来到了抚院。阮元来见他时,只见李长庚也正拿着自己在诂经精舍编定的文集,看得滋滋有味。
“西岩兄,在下这些学生,文章做得可好?”阮元也对他笑道,李长庚本也是武进士出身,彼时武科殿试也有策论,能完成一篇可观的兵法策论,李长庚文笔上的功夫自然也不弱。“还有啊,西岩兄之前与我说起,希望朝廷给这几年海战殉难官兵修建昭忠祠的事,皇上也已经同意了,这几日我便告知沿海各府县,让他们尽快兴修。”
“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海上为国捐躯的将士,也终于可以瞑目了。”李长庚欣喜道“而且中丞啊,你这些学生里面,果然有见识不凡之人啊。你看就这火炮一事,你这里就有三篇《炮考》,火炮源流,倒是写得颇为精当,用典之博,也是我所不及啊。不过,这讲炮容易,铸炮却难用炮之法,不可不讲也,必也制器合度,用药合宜,运掉能灵,施放能准,演之平时,用之一旦。哈哈,这些言语我也能写得出来,可这制器如何合度,用药如何合宜,没个六七年功夫,是决计掌握不了的啊。”
“西岩兄说的是,若是我这里有真正善于铸炮之人,也请他们为西岩兄再铸些新炮。”阮元笑道“不过,西岩兄这次过来,应过不会只是想看看我这些学生的文章吧?”
“海上有动静了。”李长庚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道“最近海上哨探来报,福建海上来了十余艘大船,正在向普陀山方向靠近。据说,温州镇那边已经问过了,他们说是商船,去普陀山进香。可据我所知,眼下海上能一次出十艘以上大船运送商货的商人,福建可谓寥寥无几,更何况这不是寻常的经营,而是根本不赚钱的进香啊?那船上之人,听温州镇那边说,样子粗犷得很,根本不像商人。所以我不能不怀疑他们,说不定这些人根本不是商人,而是……蔡牵所部呢?”
“西岩兄所言甚是,若是商人,只自己乘船进香便好,为何一次要出动这么多大船?定是福建海寇清楚,一旦贼首与大多部众脱离,必将被分而治之,所以不敢独自前往。眼下东海之上,能一次出动这许多大船的,也只有蔡牵了。”阮元道。
“所以我想着事情紧急,不能不与你商议个对策。”李长庚道“我估计再过数日,他们就能到达普陀山,到时候,咱们应过如何出击?趁这个机会一举歼灭蔡牵,自是最好的办法,可那毕竟是百姓心中观音菩萨的圣地普陀山啊?蔡牵目前也没亮出真实身份,这样贸然去进攻他们船队,只怕百姓心中,咱们反倒成了渎神之人。”
“蔡牵没办法了,否则他决计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北上进香。”阮元沉思半晌,对其中缘故也猜了个不离十,道“蔡牵为何前来进香,我想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连年败绩,士气低落,若不能进香祈福,过不多时,他们自己就会内讧了!也就是说,现在的蔡牵,火药、粮食,应该都不算多,他们看似瞧不起我们水师,其实心里害怕得很。只要我们集中兵力,与之正面决战,蔡牵必无胜算!但既然如此,我们反倒也不用着急了,这次咱们就来个以逸待劳,等蔡牵进香过了,再行围剿,西岩兄意下如何?”
“中丞的意思是……”李长庚也需要一个明确的指示。
“西岩兄,你这就回宁波,告诉黄岩、温州两镇,集中兵船火炮,蔡牵北上之际,暂时按兵不动,他大半年不敢北犯浙江,估计这次也不会停留多少时候。只要他转而南下,你便亲率定海水师设伏其后,待其接近黄岩镇时,黄岩、温州二镇自南而上,将军自北而下,一并围而击之!同时,我也通知沿海的乡勇首领叶机,让他沿温台一线,组织乡勇防备岸上,蔡牵这次,必然被我军四面围困,再无动弹的余地!到时候,这海防之事,也就该做个了结了。”阮元一边说着,一边心中也在反复斟酌,可他忖度再三,也不知如此天罗地网之下,蔡牵还有什么办法脱身。看来这次行动,定能彻底击溃蔡牵所部,使东海重现太平。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李长庚听着阮元分析,自也大喜,当日便辞别阮元,回宁波组织出海事宜去了。
几日后,出兵的命令相继送到了沿海各镇,阮元也再次从杭州出发东进。这一次,距离蔡牵的败亡,似乎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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