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雪这时念着阮福之事,又怎能如唐庆云一般无忧无虑的玩下去?在花园里找了半天,只摘了七株草出来。唐庆云倒是乐在其中,不一会儿,手中已握了十二株草。两人清点着手中草数,谢雪不禁叹道“妹妹,这我还怎么玩呀?你手上比我多五株,那只要你说对两株草的名字,我就输了,这……要不我还是认输吧?”按这时规则,如双方持草数量不同,则只依据较少一方持草数进行比试,但比试结束后,多摘了草的一方可以额外加分。这样唐庆云一开始就得到了五分,之后只要再答对两株草的名字,谢雪就只有全部答对才能与她打成平手。
“姐姐,你来先报几株草的名字嘛?这样上来就认输,多无聊呀?”唐庆云似乎也有些不满意。
“妹妹,我……我这几株草你也看到了,都是寻常之物,这……我怎么和你比呀?你看,这两株草,你不会不认识吧?”说着,谢雪也挑了两株草出来,这两株草一是车前草,一是铃儿草,在江南最为常见,看来唐庆云决计不会在这两株草上丢掉分数。
“姐姐,要不你再去取五株草过来吧……”
“可是妹妹……我真的有些累了。要不,我这一局输了,便留下这个与你,若是日后我想要了,再与你斗一次,到时候要是我赢了,你把它还给我就是了。”说着,谢雪也从头发上取下一支金钗来。依古时斗草惯例,输了的一方也需有些赌注,谢雪幼时在家聪明强记,每逢过年过节,都能靠斗草赢下不少礼物,这时自然也不含糊。
“姐姐,我和你玩这斗草,只是家中这般待着,有些无聊,偶尔取取乐罢了,却不是想要姐姐的金钗的。”唐庆云看谢雪如此规矩,反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谢雪神色,只觉她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便又问道“姐姐,我这几日看你的样子,总是有些不高兴,是姐姐家里有什么事吗?还是,因为福儿的事呢?”
“古霞妹妹,福儿的事,你……你就不要问了,要是有一天,你也有了孩子,难道,你不会为了他多想想吗?我怀上福儿的时候,你还没入府,但我可是陪着福儿过了十个月啊……若是你也有这般养育过的骨肉,我想,你一定也会在意他的未来啊。”谢雪听唐庆云意外说起阮福,心中也是一动,又自觉这个妹妹天真无邪,自然不会有所顾忌,便将心中所想一一说了出来。
“可是姐姐,我倒是觉得,福儿是你的亲骨肉不假,可福儿的未来,你担心的有些太过了啊?”唐庆云听着谢雪之言,也不禁向她劝道“其实我和夫人说话的时候,我自觉也不多,但我能看出来,夫人心里一直有我们几个的。前些日子,夫人从家中买了些礼物回来,也一直说要分给我们呢。所以我想,夫人也不会在意福儿究竟是你的孩子,还是她自己的孩子吧?月庄姐姐,我……我不知道夫人谈起福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可你应该有印象啊?”听唐庆云这样一说,谢雪也不禁回想起,每次孔璐华看到阮福的时候,对阮福都是关怀备至,又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别,嫡庶之差?她和孔璐华毕竟共同生活六年,乾嘉易代之际和珅与嘉庆的对抗一触即发,也是孔璐华将自己转移到了弘旿家中。如此看来,即便孔璐华对阮福未来之事尚未明示,自己又何必主动去惹事端呢?
可对于阮福日后的成长,谢雪毕竟心有余悸,不敢轻易信任他人,又向唐庆云问道“可是……古霞妹妹,夫人也没与我说起日后福儿若是病了,或是学业不好,能不能……你或许不知道,福儿没出生之前就受过一场劫难,这日后到底能不能成人成才,我这个做娘的,你说能不担心吗?”
“姐姐,你这想的也太多了吧?”唐庆云笑道“可是夫人毕竟是孔家后裔,家中绝不会缺了银钱的啊?所以我想,夫人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孩儿那样照看福儿的。要是你怕夫人责怪你,那不如以后福儿的事,我去跟夫人说,我看夫人那么善良,总不会打我吧?”听着唐庆云之言虽有些稚嫩,却是自成道理,谢雪也轻松了下来,点了点头。
“只是啊,看姐姐的样子,倒不像自己想了那么多,却好似有外人说起咱家家事,让姐姐担心了呢。要不然,夫人和姐姐相处了这么多年,为何姐姐有了孩子,却反而不相信夫人呢?”唐庆云见谢雪面色时喜时忧,又为她开解道“我进咱们这个家时日不长,但我能感受到,夫人和书之姐姐,还有姐姐你,关系绝不是外面有些小肚鸡肠之人所言妻妾互斗啊,嫡庶争宠的,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肯定会把我们家看得窄了。但姐姐和夫人之间有些什么事,姐姐应该比外人清楚啊?我看夫人是爱写诗的人,姐姐诗做得也不错,肯定很聊得来啊?所以姐姐你就放心吧,我相信夫人,福儿我也见过,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若是夫人真的对福儿不好,我一定站姐姐一边!姐姐……今天好无聊呢,你也笑一笑嘛。”
“我……我哪里怀疑过夫人了?”谢雪听着唐庆云之言,心中之前的疑惑,也终于渐渐消散了开来。便对唐庆云笑道“古霞妹妹,今日……今日多谢你了,你……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嗯,姐姐这样才好看呢!”
这一切,也在不久后传到了阮元与孔璐华之处。
“夫子,这样说来,或许我也有自己的不对。”孔璐华听闻谢雪与唐庆云关系异常亲密之后,也不禁叹道“虽然月庄入了我们家门六年,可平日若不是我们三个一起写诗作画,就是我和书之一起,单只与月庄在一起的时候,现在想来,一点都不多。月庄怀孕的时候,又正好赶上育婴堂初建,我忙于外事,竟也没照顾她几日。若是这样说来,夫子,只要月庄能够清楚其中是非曲直,我们就不要责怪她了。”
“是啊,这样想来,月庄遇刺那日,当时街上情景,我却还记得不少呢。”阮元沉思道“当时我和杨吉看着二叔,我又被最后那名刺客枪击,你为二叔包扎,却都忘了月庄。她本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为孤弱之人,却得不到我们帮助,这样的心情,现在想来也不好受啊。不过我却没想到,古霞也是个聪明女子,她虽不清楚其中内情,却也猜了个大概。这样一来,月庄在外面应对那奸人,也自当有分寸了。剩下的……”
“欲擒故纵,如何?”孔璐华对阮元笑道。
“夫人果然知我心意啊。”阮元听着,也不觉与妻子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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