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浦之事,杭州将军普福并无任何异议,阮元遂在清查了乍浦炮台之后,向乍浦守军严厉申明军纪,将当日失职官兵全部惩处。之后急令杭州冶局赶铸大炮两门,大劈山炮八门,为乍浦守军增添火力。七月之时,阮元再赴乍浦,眼看炮位清理完毕,大炮得以安装,又想起前日焦循来了信,说不日即将回归自己幕中,也终于轻松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杨吉忽然带着一封书信从炮台之外走上,对阮元道“伯元,方才外面来了个不知哪家的仆人,非要把这信交给你,还说里面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请你一定要赶快看一下。”
阮元听杨吉之言,也觉得颇为疑惑,只好打开了书信,看不多行,心中便是一惊,只见那书信上写道
敬问阮中丞安好,昔年与中丞乍浦一见,不觉已有五年,近日闻中丞有遍寻四库未收书之志,仆于日本购书,又有多种海内未见者,不知可有一二裨益?仆现已年迈,暂居苏州,适闻前日江苏三督抚有一至为关要之事,需与中丞共议,以仆与中丞相识之故,三督抚特遣仆修书一封,约中丞苏州一叙,此事暂不便公之于众,如中丞有意,特请中丞轻装简从,然此事事关沿漕百万生民,实不可谓不紧要也。仆再拜顿首,苏州程赤城。
除此之外,信上还有三枚私印,阮元看过书信,心中也暗暗感叹程赤城为人精明,竟猜出来自己身份。可真正让他迟迟不愿移开眼光的,却是那三枚私印。
沉思半晌,阮元便对杨吉道“杨吉,备车,明日去一趟苏州。还有,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伯元,这……这信是何人所写,上面写了什么?这事真的要紧到,需要你这么快就去一趟吗?”杨吉一时也是不解。
“写信的……是位老朋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信上三枚私印,分别出自漕帅铁恩师、两江总督费总制和江苏巡抚岳中丞之手,既然他三人一同要我前去,那这自然是一件事关东南江浙的大事了,我没有理由不去。”阮元道。
“这……那伯元,你要是不露行踪,那杭州那边的公务怎么办?还有,夫人好像再过半个月,就该临盆了啊?”杨吉一时也不知应过如何善后。
“那就这样,我先让其他吏员南下海宁,有什么公事,都暂且交往海宁那边。咱们水陆兼程,往返苏杭用不了多少时间,夫人那边……我这就去信一封,既然是这样的大事,夫人也会理解吧……”阮元虽是无奈,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很快,阮元便让其他随性吏员南下,自己寻了马车,与程赤城那位前来送信的仆人一道向苏州兼程而来。这件事看来确实隐秘,会面地点既不在巡抚衙门、布政使藩司,也不在苏州府衙,而是只有那仆人清楚,他却又不肯提前透露,阮元和杨吉也只能听他指示而行。
苏州在乾嘉之时,繁盛之象,与江宁、杭州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州锦缎刺绣,天下闻名,又兼运河环绕,商船辐辏,城中园林,亦自甲于江南,与扬州园林并称江苏双绝。苏州人口之众,于江浙之间也自是首屈一指,江宁、扬州、杭州三地,因府城人口稠密,不得不分治二县,苏州竟是元和、长洲、吴县三县共治之状。又兼江苏巡抚、江苏布政使驻跸于此,时人遂多言江苏有二省城,江宁、苏州,各为其一。
这日阮元一行随着那程家仆人,一路自盘门入城,自西南各坊径自向北而去,各人一路只见车马云集,商铺林立,甚至不过片刻,书坊都见了数处,自也对这苏州佳景颇为赞赏。可谁知方到了吉利桥之前,竟听得右侧巷子之中,传来了阵阵叱骂之声,骂声当中,还夹杂着一个女子阵阵哭泣之音,更让阮元和杨吉不解的是,那骂人的声音,竟似也出自女子之口。
“下去看看。”阮元对那程家仆人道。那仆人虽不愿阮元在其他事务上耽误时间,可阮元毕竟是浙江巡抚,堂堂封疆大吏对他下令,又怎有不遵之理?也只好停了车,让阮元和杨吉下来。
二人近得前些,只见眼前路口边上,两个仆妇打扮之人,正一左一右,拉着一个少女,仆妇之后站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正在呼喝二人将那少女拉走。少女之侧尚有个中年妇人,细看那少女和妇人时,只觉二人仪态文弱,衣着精致,竟似都是质地不错的绸缎,只是褪色甚多,少女只梳了个发髻,也没戴首饰,看来二人应是出自中道没落的读书人家。
“娘!我不要……” 那少女哭着对中年妇人道。这时阮元也看得仔细,只见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容貌秀雅俏丽,犹有三分稚嫩,哭泣之时,尤其惹人怜爱,阮元心中也不禁一动,便即想着为这少女解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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