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结党。”阮承信解释道“咱阮家人做官,讲的就是问心无愧,本也不需要党同伐异。但朝堂之上,各人心中都有各人的想法,这也是事实啊。有了私心,同列之间,便也难免有倾轧之事,尤其是伯元眼下处境,说是难得,却也暗藏凶险,伯元已是正二品侍郎,你们想想,若是再行升迁,也就只有大学士和七卿这九个位置了。可眼下这九个人,个个都是伯元的父辈,日后再有官职调动之事,也必然是伯元要和许多资历、年纪都在他之上的人去争去抢,这样一来,难保外人不会心生疑忌之心,竟而构陷伯元啊。伯元是个做实事的人,可说到自辩,其实我看和他爷爷一样,都不擅长。这个时候若是朝中没有一二亲熟之人,可以帮你言明事实,还你清白,只怕……唉,当年爹爹的事,我可不愿意在伯元身上再看一次了。”
“爹爹放心吧。”孔璐华笑道“夫子嘛,我们大家都清楚的,一向是把公事放在家事之前的,您说他就连对我……”说着说着,面色竟又变得如同水蜜桃一般,好不容易,才按下了下唇,没有继续笑出来。“所以我想啊,夫子选出来的人,也多半都是德才兼备的人才了。他们后学做了官,肯定也会感念夫子的。而且我想啊,夫子的学生日后前途可不会差,毕竟有夫子这样一位大吉大利之人,在身后护佑他们嘛!”大家听她言语风趣,又是一阵欢笑之声。
“璐华,想选出真正的人才,即便是会试,也不容易啊。”阮承信叹道“百年以来,天下学子苦八股久矣,多少真才实学之士,见识学问都是冠绝天下,可唯独这八股文做得不好,竟是连年的应试不第。多少人大好青春年华,也就尽数毁在八股上了。可朝廷又有定制,这科举三场考试,第一场就是四书文,多少学子看着四书文做得不好,只怕后面的策论,也都无心去做了……唉,伯元,想把这场考试主持下来,爹爹想着不难,可要是想选出真才实学之人,就连爹爹,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啊。”
“爹爹不要担心了,夫子多聪明啊,您说和珅势力那么大,夫子这一套连环计下来,不也把他拿下了吗?这小小的八股文,才几百个字,有什么难的?”孔璐华安慰道。
“爹爹、璐华,这些事,我心中有数。”阮元也自信的答道“眼下海内士人,大多以为科举所选,并非真才实学之人,可我想着,来应这会试的各省举人,怎么说也该有一些,是可以把学问留在试卷之上的啊?即便朝廷定制我改不了,从中想些变通之法,我想也并非不能。这次科举,我一定尽心去办就是。”
“爹爹也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办法。”阮承信笑道。
“是啊,爹爹就放心吧。对了夫人,科举之事事关国体,所以过了今日,可能我又照顾不了你了,但皇上那边说得也很清楚,这次科举之后,南书房就没有这么多公务了,到了时候,我也好好陪陪夫人。你说咱们这三年都没一个孩子,皇上看了都替我们担心了。”最后这句话,阮元却是讲给孔璐华听的。
“夫子你最后一句说的什么?我刚才喂雪妹妹吃鱼呢,你看,她可比你可爱多了。”
“夫人……夫人你是故意的吧?”
“夫子你好厉害啊?你敢怀疑夫人了是不是?”
“我……”
乾嘉易代的种种担忧、不快,就这样在阮家渐渐散去。一家父子妻妾之间,也再次回到了欢声笑语的样子。
三月初六日,阮元正式与朱珪、刘权之、文宁等人一道,被任命为己未科会试的主考,三月初八日,一行人在考场之中坐定,等待试卷下发。嘉庆亲政后的第一场会试,就此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距离阮元步入考场,参加己酉科会试,正好过去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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