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当时就松了一口气,这位老爷子可是比年轻时候出外见过大世面的郑大福精明多了,也有眼色得多。
老屋那里在商量如何处置李大水的时候,云萝正在听罗桥对她的禀告,“那位郑大姑娘离开庆安镇之后就一路往府城去了,只是她并没有到达府城,半途落入了一伙人贩子的手中,小姐,是否要把她救出来?”
一个年轻的、没什么见识的姑娘独自在外行走,很容易就会遭遇别有用心之人的靠近,尤其她身上还带着不少的财物,哪怕再小心翼翼,可那些人的眼睛多毒啊,怕是一眼就把郑云兰给看穿了。
云萝对人贩子只有厌恶,可是也真的不怎么想救郑云兰,便问道:“那伙人贩子手中还有些什么人?”
说到这个,罗桥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刚传回的消息说,除了郑大姑娘,还有三个四五岁的小孩,四个从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的姑娘。”
云萝再没有一丝犹豫,“把人都救出来吧,人贩子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平平静静的几个字,却让罗桥心头一凛,当即躬身应了声“是。”又问道,“那郑大姑娘该如何处置?”
云萝在置之不理不管她和送她到官府之间来回摇摆了一下,然后说:“送她回来,以后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必再管她。”
罗桥有些犹豫,不由提醒道:“若是将她送回,她怕是要对小姐您怀恨在心,到时候再出些幺蛾子,小姐您是不怕的,可等小姐您走之后,她会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毕竟她做得出将自己的亲小姑骗到山上的事,云萱姑娘的年纪正好,听说还与秀才朗定了亲。”
虽说经此一遭,她的名声已经几乎没有,回了村也再抬不起头来,云萱又不是郑玉莲那种会被轻易哄骗的人,却也保不准郑云兰会冷不丁的突然来那么一下。
只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云萝摇头,“不管怎么做,她都会对我怀恨在心。”
“那不如……”罗桥摸着刀柄跃跃欲试,怎么能让威胁到小姐安危的人继续存活在世上呢?
云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意味,但罗桥却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相处短短几日,他已经迅速的了解了这位大小姐的性子,你说她冷漠吧,她心里自有一条线,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分得清清楚楚,对毫不相干的人都能以礼相待,不吝出手相助。可你要说她是个正义的小天使,她又偏偏对许多事情都保持着一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姿态。
在对李大水的处置终于商议妥当的时候,云萝的侍卫联手官府一举捣毁了某个人贩子团体,并救下了其中被拐卖的孩子和姑娘们。
在村里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着郑玉莲和李大水的时候,村里忽然来了几个挎着刀的衙差,还把郑丰年家出逃的大闺女给送了回来。
“我等前日晚上抓了一伙人贩子,没想到郑秀才家的大姑娘竟也在受害者之中,今日特地将她送回家来,郑秀才和郑太太以后可得把姑娘看好了,切莫再走失被拐。”
郑丰年和李氏初初看到衙差的时候真是吓坏了,还以为郑丰收收了五十两银子后还不满足,真的把他们告上了公堂。
没想到竟是郑云兰被送了回来,还说是从人贩子的手中把她救出来的?
郑丰年和李氏强打着精神,客客气气的把两名衙差送走了,转个身,李氏就身子摇晃了两下,若非连忙扶住门框,她怕是要一屁股跌坐到门槛上。
她呆呆的看着同样神色有些呆怔的郑云兰,忽然间泪如雨下。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郑家的流言越发喧嚣尘上。
郑玉莲和李大水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有了处置之后就告一段落,因为当时几个老人都认为像李大水这样品性低劣的人就该赶出村子,留他在村里还不知要败坏白水村的多少名声呢,李大水的寡母心慌着急之下当即就爆出了李大水根本就不行这个真相。
一个不行的人,如何能够糟蹋姑娘呢?
然而当日郑玉莲在山上被找到的时候,那模样可是被不少人看见的,分明就是……咳咳!
正在门外偷听的村妇们连忙把身边未出嫁的闺女,刚娶回来小媳妇全赶走了,不许她们再在这儿凑热闹。
之后,在屋里养身子的郑玉莲忍不住满腔愤恨的跑了出来,直接与李大水厮打成一团,失去理智之下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大水用手指,用木棍,用藤条……把郑玉莲给糟蹋了。
这事儿闹得,几位老人家之后从郑家老屋里出来的时候,那脸都是绿的,连当日晚上的一顿例行宴席都全拒绝了。
从没处置过这样恶心人的事情!
李大水被罚三十藤鞭,并且赔郑玉莲二十两银子以添补她以后的嫁妆。
李大水家孤儿寡母穷得叮当响,如何拿得出二十两银子?李大水趴在家里养伤,他的寡母就天天哭哭啼啼的与人诉苦,甚至还说郑玉莲反正已经被她儿子给那啥了,倒不如干脆嫁给李大水,反正残花败柳的也没人会再要她。
孙氏听说这话之后当时就冲出家门跟李大水的寡母厮打了起来。
大彧朝的风气开放,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贞节牌坊这种东西更是闻所未闻,郑玉莲虽被坏了清白和名声,但要说她因此就嫁不出去了倒也不至于,只是若还想嫁个好人家,那基本是不可能了,且还要一辈子都被这种流言蜚语纠缠不休。
村民们天天都有看不完的热闹,连在白水村上方飘荡的空气都似乎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活跃,而这个时候,先前干了坏事又抢了大嫂东西逃出去的郑云兰被衙门里的差爷们送回来了。
“丢人现眼!”厚道人郑丰谷都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云萝提议道:“要不我们提前去府城?也能在府城多游玩些日子。”
刘氏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爹娘往后在村里的日子还长着呢,又哪里能全都躲过去?左右我们已经分家,那边的事情除了少些清净,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大。”
郑丰谷也点头说:“不去管他们就是了。”
说不管那就真的不管,天天听人说老屋里又闹起来了,郑云兰被孙氏打了,被郑玉莲打了,李氏和孙氏也打起来了,孙氏又跟李大水的寡母打起来了……郑文杰在休沐的时候回来了一趟,直接被家里的闹腾吓得下一次休沐直接在县城里不回来了,郑丰年在镇上私塾里的教书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十里八乡的都听说了郑家的事情,许多送孩子上学堂的家长们都不乐意让自家孩子继续跟着郑丰年读书,认为他连自己的子女都教不好,如何就能教好别人家的孩子?
郑丰年成功的失业了,他又羞于回村被乡亲们指指点点,就天天窝在镇上的院子里不出门。只是李氏在村里,那院里住着的除了郑丰年就只有儿媳妇屠六娘和一个丫鬟春喜了,瓜田李下的,外面又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
屠六娘正好以此为借口带着她的丫鬟和东西从那个院子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她自己的陪嫁院子?
此事很快从镇上传到了村里,又是一件能够让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时间一晃就进入八月,天气已逐渐凉爽,郑丰谷在那两亩下等田里种下的土豆和玉米都已经发芽抽条,喜得他天天往田里去检查,村里人见了也好奇的问他这种的是什么,得知是云萝搜罗的,是从海外来的新鲜作物,长成后既能做菜又能当粮食,所有人都纷纷过来看稀奇。
土豆和玉米的种子在种了两亩田之后还剩下不少,郑丰谷也找个无主的荒地挖几个坑把它们给种上了,和田里的一样伺候,涨势亦是喜人,村民们每次从旁边经过都会忍不住的多看几眼,这荒地板结贫瘠还有许多碎石块,连菜都种不好,也不晓得这新鲜作物会长成啥模样。
一个月的时间,云梅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云萝过去给她检查身体,反正都是小姑娘,什么避讳都不需要,她就把云梅浑身上下全检查了一遍。
身上那些在滚落山坡时擦出来的伤口除了几处严重的,其他都已基本消失不见,留下稍稍的几道疤再用上一段日子的祛疤膏也能祛除,到是额头的那一块。
云萝伸手轻轻的按了一下,感觉到她似乎下意识的往后缩去,不由问道:“疼?”
云梅软软的说了一声,“不疼了。”
疼是不疼了,狰狞的伤疤却还留在额头上张牙舞爪的,而且额角的骨头凹进去了一块,怕是很难再长回来。
这个地方的风险太大,条件简陋,云萝也不敢随便动手,左右除了影响点美观,其他的并无影响。
从表面看来,云梅现在痊愈的痊愈,结痂的结痂,已经可以算无碍了,可内里,小姑娘遭了这一番罪,已然伤了根子,不好好调理的话以后体弱多病甚至会影响寿数。
她现在仍每天昏沉沉的,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云萝给她盖了个小被子让她睡觉,然后跟着三婶出了屋,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递给她,说道:“先前你家里忙乱,我也不好给你们添乱,现在文梅只需静养着就行,这是八月十四卫府设宴的请帖,请你们和我一起去府城。”
吴氏愣了下,又小心的接过,呐呐道:“咋还请了我们呀?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