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和郑二福各赶了一头白猪出来宰了吃肉,还另外到镇上赶集淘换了许多的鸡鸭鱼蛋。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郑大福是想要把家里的一头猪出栏宰杀了的,可惜孙氏死活不同意,甚至当郑丰收说宰杀分给他和二哥的那头猪的时候,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郑二福也不同意让两个刚分家的侄儿来出这一头猪。
李、袁两家一起,要宴请全村人两天,白水村的所有人都喜洋洋的,唯有郑大福和郑丰年他们有点强颜欢笑。
郑文杰自从回来之后就躲在屋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出门,只捧着书本一心读书,至于究竟读进了多少,那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孙氏也已经嘀嘀咕咕的骂了两天,那话里话外的无不尖酸,说李继祖不过是考了个最后几名,瞧把他家人给张狂的;说郑七巧一回来就没好事,瞧把家里给折腾成了啥样;说袁承也不过是运气好,不然凭啥一样的年纪,他就能考中秀才?说不定就是抢了她大孙子的好运道!
看着郑大福,看着郑丰谷兄弟们为袁家宴请村民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她就觉得有一肚子的气发作不出来。
她不敢当着郑大福的面骂郑七巧,最多也就是嘀咕上几句,一见老伴的脸色不对就立马住嘴。而儿子们分家之后也越来越不听她的话,她只能逮着最软和的几个,对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骂。
可惜他们也都忙得很,谁都没那空闲跟孙氏去折腾。
八月十六是郑丰谷家的新房子上梁的日子,紧接着就是钉椽、铺簟、盖瓦,忙活了两天才终于忙完,而之后的事情则全都暂且停歇了下来,开始忙着给姑母跑腿摆酒席。
男人们干力气活,女人也没得歇,洗碗、择菜、擦桌、扫地……忙得腰都直不开。
摆酒的日子定在二十和二十一两天,里正家是八月二十,袁家则八月二十一。
二十正逢书院休沐,云萝和虎头、袁承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书院的先生和学子们联袂而来,里正带着李继祖赶紧上前迎接,笑容灿烂,分外热情。
“申先生,张先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快屋里面请。”
李继祖朝两位先生行了礼,又与后面的同窗相互问候,之后将他们与祖父一一介绍,那些学子也朝里正行了礼,“今日打扰李老爷子了。”
“不打扰不打扰,就盼着你们能来呢!”
里正真真是红光满面,热情的将他们请进了屋里,并不与村里的人一起。
云萝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表兄,“你有和你一起回乡科考的同学吗?”
记得姑婆说过,去年他是跟同乡同学一起回来考试的。
袁承混不在意的摇摇头,“那为师兄去年就已经中了秀才,至少得等到明年才能回来乡试呢。”
相比起这个,他显然对别的事更有兴趣。
晃了下手上的野鸡,他兴致勃勃的说道:“整天设陷阱有什么意思?得了猎物也跟捡来似的,改天咱带着弓箭往山里去狩猎怎么样?”
云萝还没说,虎头的眼睛就先亮了,“这个好!”
随着姑丈一起到达的还有袁承学骑射用的一把弓箭,虎头见了之后简直垂涎欲滴,已经眼馋好几天了。
可惜还没等他们说出更多,身后忽有训斥响起:“不好好念书,尽想着这些不正经的事儿!”
不知何时,袁姑丈已站在了他们的身后,此时正微微皱着眉头看他的大孙子。
袁承转过身,不服气的说道:“我不是刚中了秀才吗?怎么就没有好好念书了?”
虎头连连点头,也是不大服气的说道:“姑丈,读书不也是要学骑射的吗?咋就不正经了?”
别看他是个学渣,晓得的事情可不少呢。
袁家姑丈被噎了下,看着眼前特别理直气壮的两人,眼角一抽,心情真是一言难尽。不过看到他们身上背的、手上拎的那么些猎物,他其实还是有些诧异的。
这几天他倒是不止一次的听说丰谷家的二丫头甚是厉害,几岁就拜了村里的猎户为师,跟着上山打猎还能养活自己,他初初听了却只以为是那猎户心疼小丫头,时常分她一些肉,可今日见她带着两个拖后腿的竟也能有这么多猎物,不禁犹豫,或许是他先前自以为是了。
他转头看向云萝,神情略微柔和了些,“这些都是你们今日猎回来的?”
云萝点点头,说道:“我在山上布置了许多陷阱,这次已经三天没上山了,所以猎物也多了些。”
袁承略微带着点显摆的说道:“我们今天还熏了几窝兔子,正好能给明日的酒席加一碗肉菜,这可是秀才相公亲手抓回来的兔子!”
看着这装不了几天斯文就开始放飞自我的糟心孙子,袁老爷子终于也懒得跟他多说,挥挥手让他们回去。
罢了,虽性子跳脱了些,好歹不曾荒废了学业。
目送着三个孩子离开,他转身去了里正家,而云萝他们则一路飞奔到了虎头家。
他家里此时也十分热闹,郑家族亲许多都在院子里忙着为明日的酒席做准备,眼见着呼啦啦的跑进来三个人,然后院子里就堆起了一堆灰兔子。
“阿弥陀佛,你们这是抓了多少兔子呀?”五太婆念了声佛,被这堆积如山的兔子给惊着了。
虎头笑嘻嘻的说道:“就抓了几窝,也不晓得够不够给每一桌端上一大碗。”
白水村里老老少少可是有三百多口人呢,一桌八人就得四十多桌,一只兔子盛两碗,那就得近二十只兔子!
哎呀,好像有点不大够。
一院子的人都被虎头这阔绰的算法给逗笑了,笑笑闹闹着把兔子去毛、开膛、清洗干净。
其实直接剥皮会更简单一些,只是她们舍不得那一层皮。
这皮多肥呀,可不能浪费了。
云萝将东西送到之后就溜达着回家了,反正让她凑到大婶大娘阿婆奶奶之间去干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家里没什么人,连李氏都领着两个女儿去了二爷爷家打下手干活,文彬和云桃他们更是跑得不见踪影,也就孙氏坐在门口敞亮的地方“唰唰”的纳鞋底,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到西次间里,郑玉莲侧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睡到现在都没起,还是起来吃完早饭之后又睡回去了。
对此,云萝早已经见怪不怪,把背篓随手靠在墙边就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云萱正盘腿坐在窗边的床上,就着从窗纸透进来的亮光低头缝衣服,忽然听到开门声还似乎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抬起了头来。
“小萝,你回来了?”见云萝看着她手里的针线,不禁有点心虚的解释了一句,“也不大要用到这只手,不过是扶着些,我做得慢一点倒是没啥妨碍呢。”
她的手在几天前就放了下来不再继续吊在脖子上,其实单只是看表面的话,伤口早已经结痂脱落,只剩下一道疤痕了,只是筋骨的愈合十分缓慢,至今仍隐隐作痛。
现在做点小动作倒是没什么妨碍,所以云萝见她拿着衣裳在缝补也没觉得不好,听到她后面的那一句解释还愣了下,然后说:“只要没觉得疼痛就没关系,稍微活动一下手指也是好的,只是你干嘛不开了窗户亮堂一些?”
云萱抿嘴轻笑了一下,视线绕过云萝往外看了眼,然后托着左手欣喜的说道:“刚伤着的时候真是动一下手指都不能,现在瞧着倒是没啥大碍呢,虽仍有些使不上力,但做些轻便的活计总是可以的。”
那时真是把她给吓坏了,还以为这只手从此就只能摆着好看,再做不了活了。
云萝点头,“以后还会更好的,六爷爷不是都说了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至少得养上一百天,别觉得现在能动弹了就使劲的干活。”
云萱腼腆一笑,“我晓得呢。”
说着,她又往外面看了眼。
云萝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了眼,却除了坐在上房门口的孙氏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回过头问道:“二姐,你在看什么?”
云萱轻咳了一声,似乎有点赧然,身子往外倾斜,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姑今早出去,不知咋的好像又跟云蔓姐姐吵起来了,是姑婆亲自拖了她回来的。”
云萝微微睁眼,“拖回来?”
“嗯!”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睛微亮似乎还有点激动,招手让云萝走近些,然后才继续说道,“正要吃早饭呢,姑婆抓着小姑的手腕把人硬拖了回来,让奶奶把小姑看好些,莫要放出去丢人现眼,如果不是爷爷拦着,奶奶差点就要跟姑婆打起来了。”
丢人现眼什么的,小姑这是又跑出去干了什么?
云萱在说完这话之后却又忍不住的有点脸红,背后说人,说的还是自家小姑这种事情,让她觉得十分羞人。
不过此事那般精彩,她再是温软的性子也终究还是个对某些事情天然会激动的十二岁小姑娘,想了想就又加了一句,“听文彬说,李三哥今儿一早就来了呢。”
云萝转头看向门外,心里却有些疑惑。
小姑她不是看上景玥,不稀罕李三郎了吗?怎么还因为李三郎而跑去跟云蔓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