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远目送着因为没有明确回答而感到有些失望的两女在家属院里昏暗的灯光下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里。这才扭头向自家走去。
只是张国萍她们并不知道,其实方明远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改变大多数人的命运,那是不可能的,方明远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更没有那份能力,但是让个别人从此扭脱上一世的厄运,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伸手归伸手,如何伸手才是更关键的。
如今的秦西压延设备厂,也许情况比老爸所说的,自己所想的还要糟糕,厂里的工人们就靠那一点点可怜的工资维持着生活,冒冒失失地伸手,很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节可是相当严重,自己谁都不帮是一回事,但是帮了这个不帮那个那可是另一回事。在没有想清楚下一步到底如何做之前,方明远可不想让家里再一次成为风暴的中心点。
秦西压延设备厂的办公楼是一座六层的小楼,位于厂子的北大门入口处。第二天上午九时,正值上班的时间,楼里是人来人往。
“咣铛!”从副厂长室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一声响,听起来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走廊里的人们不由得脚步为之一滞,但是大家互相地对了对眼神。装聋作哑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真真的可恶!”副厂长司马云愤怒地在室里走来走去,他是部里前年才从东南沿海那边调过来的,如今在秦西压延设备厂里,担任负责生产的副厂长。而且他在省里、部里都有着不少关系,可以说是厂里的实权派。而郭鲁生,可以说就是他带来的亲信。在他的面前站着惊如寒蝉的郭鲁生。
昨天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冲出门后的郭鲁生,发现了正往车方向走的郭亮几人,但是凑上去说话的他,却根本不被人家搭理。光头老三将郭亮扶进了车子的后座,让他躺了下来,这才关好了车门。小车直驶了出去,拐上了前往平川县城的公路。
光头老三这才走向自己的座驾,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是在这年头的平川,只要有私家车,那就是很不错了。
一直被无视的郭鲁生不甘心地又凑了上来,光老老三连看都不看他地道:“郭主任,承包贵车间的事情就此做罢,你也不用再联系我们了!”说罢,理也不理地上车扬长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郭鲁生呆呆地站在了道旁。
可怜的郭鲁生回家想了一夜,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司马云知晓,毕竟将炼钢车间对外承包是司马云在背后大力推动的结果。可是没有想到,郭亮居然让方明远一说,就退避三舍了。
司马云这听郭鲁生鹦鹉学舌般地将昨天的事情一说。气得是七窍生烟。当然了,郭鲁生当然是不敢直说,自己因为衣服上蹭上了油,和方明远的秘书不依不饶,才把方明远招来了,他主要强调的是,方明远将秦西压延设备厂视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准郭亮从中插手等等等等。
“这厂子是国家的厂子,是人民的厂子,是广大职工们的厂子,什么轮到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子来指手划脚了!”司马云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道,“难道说,只许他们方家放火,不准其他人点灯吗?郭亮不能承包车间,凭什么方胜却向厂子里申请承包车间,他这是在为他自家谋取利益。”
郭鲁生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郭鲁生也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事,毕竟炼钢车间是方胜妻子白萍原来呆了很多年的地方,车间里同事多多,连徒弟还有两呢,所以对方胜家的事情知道的多一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郭亮想承包的是炼钢车间,人家方胜是属于热处理车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况且方胜本来就是厂职工,进厂也有十几年了,方老爷子那更是从厂子还在东北地区时,就已经进厂的老职工,这都是大家知根知底的人,能和郭亮相提并论吗?
不过司马云此时显然是在气头上,自己原本就是“待罪之身”,又何必主动去碰这个霉头。
司马云看了一眼闭口不言的郭鲁生,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郭鲁生连忙退了出来,在走廊上擦了擦汗,这才又重新端起了车间主任的派头,挺胸叠肚地向炼钢车间走去。
司马云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转着圈,秦西压延设备厂如今就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即便是名医,想要让它恢复健康,那也是要大费一番手脚。司马云不是不知道秦西压延设备厂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但是他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慢慢地整理。他所需要的,是迅速拿到能够上级领导面前邀功领赏的成绩,是一举扭亏为盈的政绩。去年的成绩已经令领导们很不满意了,今年如果说还不能有所做为,恐怕他自己日后的前途也要黯淡无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