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站在家属楼侧面的一棵松树下。手下意识地去掏烟,才发现兜里已是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前天就断了烟了。由于手头越来越拮据,陈忠的烟档次也是越来越低,如今抽得已经是平川县里最低档的,不过即便是这样,到了前天,这烟也断档了。这当兵的人,烟酒那是必不可少之物,这忙忙碌碌的时候想不起来还罢了,这一静下来,烟瘾一上来,陈忠就觉得五脏六腑,抓肝挠肺般的不自在。
这心里一不自在,加上胸中本来就有火气,看着光头老三他们几人的目光自然也就不善,令黄毛他们几个这心里就不停地打着鼓——这哥们的目光也太凶狠了点吧,就算方才说话间有所得罪,也犯不上用这种对待阶级敌人似的目光看着自己几个吧?
光头老三上前一步道:“陈忠,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很清楚了,你欠郭哥的那笔钱到现在也不少日子了吧。郭哥最近手头有些紧,所以让我来告诉你,最多三天时间,你必须将余下的欠款还有利息一共一千二百六十八元……嗯,零头也就算了,看你陈忠也算是条汉子,一共一千二百元还清。否则的话,郭哥说了,就只能上你家里搬东西了,能抵多少算多少。”
“一千二百元!”陈忠吃了一惊,“利息怎么会有七百元这么多,我总共才借了一千五百元,到现在也不过才五个来月,利息就要占到本金的将近一半!”
光头老三微微地一笑道:“陈忠,我可没有讹你。当初你从郭哥的手里借了一千五百元吧,约定的利息是月息百分之十,这一个月的利息是百分之十,一个月后你就欠了郭哥连本带利一千六百五吧?那么第二个月,同样利息是百分之十,你就欠了郭哥一千八百一十五元了吧?”
“等等?为什么第二个月的利息变成了一百六十五元了?”陈忠拦住了光头老三接下来的话,冷若冰霜地问道。
光头老三不由得哑然失笑道:“陈忠,你该不会是不懂得什么叫复利吧?这可是我们这一行的惯例!”
“你们当时跟本就没有提!”陈忠不由得有些急了,当时借款的时候,可没有人和他提过这一条。这无形中,利息就多出了不少。
“陈忠,你知道什么叫惯例吗?惯例就是大家约定俗成,人人都知道。根本就没有必要特意提的东西。就如同男人要进男厕所,女人得进女厕所一样。难不成在你进厕所的时候,外面还得站个人专门提醒你一句,哥们,你得进男厕所啊!”光头老三的话音未落,黄毛等人已经忍不住爆笑起来。
“三哥的这个比喻倒真是形象!说得太对了!”其中有人还吹起了尖利的口哨,一时间楼下乱哄哄的。
“实话告诉你,郭哥可是给你还打了折扣了,否则的话你欠了这么久的债,利息怎么可能才七百元,就是翻了一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光头老三看着脸涨得通红的陈忠,好笑地道。
“能不能再宽限一些时间,三天之内我肯定凑不足这钱!”陈忠咬了咬牙,沉声问道。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是再生气,为了娘和媳妇,他也得忍着。这些痞子们别看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折腾自己的家人,那可绝对地是一把好手。娘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又一直担忧自己夫妻二人,若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如何是好?自己人单势孤,又不可能像对待敌人那样痛下杀手,最终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钱虽然多了一些,但是只要自己能够成功的进入方家饭馆工作,再过两三个月,也就能够还清了。
“再宽限一些时间?”光头老三摇了摇他那颗亮晃晃的大光头,做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道,“我说陈忠,你去打听打听,向郭哥借钱的人,有几个能够像你这样拖上五个月的?郭哥这是救急,可不是银行放贷。郭哥已经对你够优待了,否则至少两个月之前,就有人前来讨债了。你居然还想拖!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三个月就还款的。这已经给你宽限了两个月了,咱做事可不能得寸进尺啊!那样是不是也忒不地道了?”
陈忠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训斥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