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请客,自然是鲜有人不去的。大多态度中立者,都收到了一张请帖,被邀去韩府赏花,满怀愁绪而去者有之,欣然前往者也不少。午时刚过,韩府门口已经是车水马龙。
裴叔夜随着韩朔站在门口,晏秀、嗣宗、夏侯玄之类都来得挺早,后头还慢悠悠跟了一个江随流。
“江大人竟然也来了。”韩朔淡淡地笑道。
“承蒙太傅看得起。”江随流微哂,不紧不慢地道:“正好最近太过寂寞,有热闹,自然便是要来凑上一凑。”
裴叔夜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都是要好的兄弟,晏秀又是个玲珑人。对于江裴二人之事,他多少有些知晓。当下这情形,他立刻踏上一步来,带着江随流一边给太傅行礼,一边往里走。
“你的美人迟暮不在,今天就当几个兄弟聚一聚了。韩府修得精致,咱们先去转转吧。来。”
夏侯玄和嗣宗慢慢跟上,跟裴叔夜寒暄几句,便进去了。
花园里头站着的都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江随流还没踏进去,就听得一道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那到底是个皇子还是公主,也还不知道呐!祸从口出,话可不能太早说!哈哈哈!”
话虽然说得谦逊,语气却是带着十足的炫耀。江随流微哂,敢在韩府这般喧宾夺主的,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跨进门去,果然就看见高家老太师高仁厚正站在群臣簇拥之中,一张脸笑得开了花。
皇后身怀六甲,自然是该高家得意。只是这般张狂,难免就有些让人生厌了。
“怀着龙子的,也不止是皇后娘娘一个。这最后鹿死谁手,也还不一定。高兴得太早,后面难免闪着腰。”夏侯玄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声,扇子一展,挡住嘴,只留得一双美目含笑。
嗣宗轻咳一声,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小声些。几人随意找了地方站,江随流就漠不关心地听着耳边的各种声音。
“听闻,张术张大人,自请去守城门了?”晏秀好奇地看着江随流问:“好生的官不要,去当守城的卒子干什么?你家师父还真是奇怪。”
皇上是要给张术四品仆射的,奈何那怪人竟然当堂辞了,说要做个守城门的小官,守护洛阳安宁。
“家师做事,我也不太明白。”江随流含蓄地笑了笑,目光一转,看着入口那头,裴叔夜也进来了。
“今晚真是热闹,看这样子,待会儿韩朔随意说上几句,便要讨去不少归属之心呐。”打趣一声,他将目光从裴叔夜那里收回来,转身走开几步。
“始真,你去哪里?”夏侯玄喊了他一声。
“此处人多,我还是更喜清净。”他答了一声,避开了裴叔夜,往花园的别走去。
“哎……”身后传来几声叹息,江随流倒不是很在意。今天来只是想看看韩朔要说什么鼓动朝臣支持讨伐楚王,听到想听的,便回去了。不过这会儿看模样,至少还有半个时辰。他可以寻一处安静的假山,先睡上一觉。
张术自降为守城小兵,楚将军最近也经常与胡将军毕将军聊到很晚。他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也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水波壮阔,总是要隔岸看才美丽。卷身其中的,却是苦不堪言啊。”吊儿郎当地感叹一声,江随流寻了一处无人的假山,靠在后头,开始小憩。
不过没过多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韩朔的声音,他半睁着眼去听。
“诸王扶宗,是祖宗订下来的规矩。”韩朔坐在花园最上首的位置上,捏着酒杯,浅笑着道:“为的是我皇室安稳。刚才朱大人说得好,同是司马姓氏的人,这样自相残杀,也许会是给外头虎视眈眈的人以可乘之机。”
众人都安静地听着,只有高太师没什么耐心,盯着上头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脸的不屑。
“但是若是内乱都不平,便更没有力气同匈奴打仗了。若是下一次匈奴撕毁盟约,我朝需要派兵出去,却还顾及着诸王的兵力,那这仗可怎么打?边疆还要不要了?”
“微臣觉得也是。”谢子瞻笑道:“先安内,而后才能攘外。”
群臣议论起来,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赞成韩朔想法的人,开始更深入地讨论起来。一时间花园里舌战如潮,气氛倒是不错。
韩朔只开了个头,就慢慢品酒去了。春天刚酿的桃花酒,他想着,也是那人不能喝,不然,许是会喜欢。
高太师坐不住了,嘴里嘀咕着什么就离了席。江随流打了个呵欠,慢慢走出来,看着高仁厚一路往茅房的方向而去,也没太在意。只是去同嗣宗凑了个桌子,因为他离裴叔夜最远。
韩朔门下有的是能言善辩之人,出来说话,那是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将天下大势都分析得透透彻彻,头头是道。稍微有些动摇的人,难免就被带着跑了。但也有一些有想法的人,一直在观望。
“咦,怎么太师还没回来?”终于有人想起了高太师:“刚刚还在这里呐!都离开了大半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