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很是可怜地往潋滟怀里钻,完全将韩太傅当了透明人。宫人拿来木板和白布,张御医道:“请皇上先更衣,微臣才好为您固定脚骨。”
潋滟道:“本宫来吧,太傅可以先回避一番。”
替皇帝更衣本来就是妃嫔的职责,看着小傻子这模样,潋滟也没多想,只要能让他早些不痛就好了。
韩朔很严肃地摇头,将皇帝一把从潋滟的怀里扯出来,正色道:“皇上摔伤,是臣的责任。臣自然是要为皇上更衣,心里才能少些愧疚。娘娘身子重,还是去休息吧,这些事交给臣就可以了。”
说罢,从容地替了她的位置,将纱帐给放下来了。
御医稍微怔愣,看看潋滟,又看看韩朔。韩太傅微笑道:“还不快些?疼着皇上,可是大罪!”
张御医一抖,连忙将药箱里的断玉膏拿出来,等韩朔褪了皇帝的袍子,剪开裤腿,便敷上药,用木板好生固定。
皇帝像是疼极了,一口咬在韩朔的手腕上。牙齿入肉,疼得韩朔差点甩开他。不过想着周围还都是人,韩太傅也只有生受着,心想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咬得这样狠。
不过他倒是不太相信皇帝能有这样的心思,傻了这么多年,若是装的,他早该识破了。除非这厮是比他还善于伪装,心思缜密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但是结合这么久的情况来看,韩朔觉得司马衷应该是真傻。咬就咬吧,他也是欠他的。
折腾了好一阵子,又喂了些镇痛的药,皇帝总算安生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潋滟叹息一声,吩咐休语去打水来,细细将小傻子的脸擦了擦。
“太傅没有其他事,也便回去吧。”她看也不看他,也不管御医正在替他包扎手腕,只道:“皇上刚回来,您也应该很忙。”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殿里只剩下含笑休语,以及战战兢兢的张御医,皇上已经昏睡,他说话也便没了多少顾忌:“娘娘最近是越发地不待见臣了。”
潋滟看着张御医给皇上开的方子,漫不经心地答他:“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这花都凋落成泥了,太傅才盼着它回头对您春风笑么?有空在这里同本宫耍嘴皮子,不如回去处理您的国家大事。”
说完,又扭头对御医道:“能不能把黄连用其他药材替了?抑或是加些甘草。药太苦了,皇上是要不喝的。”
张御医点头,提笔就改。韩朔不说话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怕苦药的不是他么?原来皇帝也怕。那要是不喝,她是不是也要像当初对他那样?
这么一想,韩太傅不痛快了,抿着唇坐在床边半晌,直到潋滟嫌他占了地方,终于来赶:“太傅,还不走么?”
今日杯中酒,明日沟头水啊。韩朔起身,看了含笑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他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沉香宫。
司马衷安静地躺着,说是睡着了,其实也还听得见声音。他有些奇怪,沉心似乎对韩朔,像是死心了一般。没有以前那样的若有若无的眷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如今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情意了。
可她,分明还怀着韩朔的孩子啊。
“御医,开完了方子,也替本宫诊脉一番吧。”潋滟坐在床边,轻声道:“最近下腹会时而有隐痛,痛得久了,也是难受。”
司马衷放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
张御医将改好的方子递给含笑,后者跑出去煎药。潋滟伸出手腕给他把脉,张御医诊了一会儿,道:“怀孕肚腹扩张,有隐痛倒是正常。只是娘娘似乎长期郁积于心,心神不宁,导致有些微流产的迹象。上次臣开的保胎方子,娘娘可按时用了?”
潋滟点头,长歌每天都会按时给她端药来。
“接着再喝一段时日吧,等三个月了,胎儿想必也会稍微稳定些。”张御医下意识地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额上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本宫知道了。”潋滟心里有了计较,挥手让休语送御医出去。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潋滟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他。
“臣妾似乎是对不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呢。”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将他眼角的一点湿意抹去:“若不是还有大事未成,也许当真是一死才能洗清罪过。”
司马衷心里一紧,无边无际的心疼慢慢涌上来。他不在的时候,沉心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事情,声音才会这样绝望?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美丽,对他也是一样温柔。只是心口里的东西,还活着么?
韩朔无耻,他想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伤害她,他没有来救,终归都是同罪。
他是喜欢沉心的,即使知道他与韩朔有染,即使知道她肚子里的是韩朔的孩子,可若有一天潋滟肯对韩朔彻底死心,他也是愿意等她慢慢爱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