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潋滟,今生今世,不管我韩朔在哪里,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他说了这样一句,便听见有人远远地回答:
“那便看是太傅手段强,还是本宫跑得快了。”
马声嘶鸣,他停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人却真的走了。
韩朔往前几步,靠着大槐树的树干坐下,终究是没有忍住,侧头吐了一口血。
许久许久之后,周围什么声音都不再有了。他有了些力气,便起来走去那池塘边。
韩朔不会水,小时候还差点被淹死。之后也便一直对水有抵触。此时,他自然也不会傻到下去找那红鸾绳。能做的,只不过是将自己随身的香囊打开,取出自己的那一条,跟着丢下去。
就算是没了,也一起没了吧。
她要与他两断,抹掉过去一切。那么好,等明日他若能将她抓回来,他们就重新开始。论心计,潋滟是玩不过他的。这辈子他就认定了这么一个人,想逃?天下之大,能逃去哪里呢?
捂着心口,坐在池塘边。他一个人从黑夜慢慢等到了黎明,等着姻缘庙来了人,也终于等着了玄奴来寻他。
“公子!”玄奴有些急,一来便在他面前跪下:“奴才来迟了!”
他慢慢将手放下,觉得好像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药效似乎过了,他还活着。
“的确是来得迟了,那人都不知道跑了多远了。”喃喃说了一句,韩朔站起来,被玄奴扶着,还勉强晃了晃。
“带我回府吧,将秦阳和宋渝找过来。”
“是。”玄奴看着自家公子这苍白的脸,无法想象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既然是宫里传话要他来这里寻公子,想必还是和那位娘娘有关。
韩朔有些急,一路上都催着他快些,再快些。玄奴将车驾得如飞,好不容易回了府,跌跌撞撞地进门,却见秦阳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哟,瞧瞧,这还是韩太傅么?”秦阳捏着茶杯,看着韩朔这模样便笑了:“我以为寺庙里听老和尚念经是最痛苦的,想不到太傅在这尘世里,也能将自己折磨至此?”
韩朔笑不出来,板着脸走过去抓紧他的衣襟:“楚潋滟离开洛阳了,马上让人去追。要是追不到,你的余生便都在寺庙里过吧,也别想着那墙头会再这样低,让你翻出来闲逛!”
秦阳张大了嘴巴,听完他的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楚潋滟离开洛阳了?你哪里得到的消息?她分明昨晚还来寺庙看过我,说韩府今早有好戏,让我来凑个热闹。那么大的活人,昨天听方丈说了一夜的禅,后来便回宫去了啊。还约我,今日可以进宫去瞧瞧。”
捏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松了,秦阳眼瞧着面前这人又慢慢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忍不住啧声道:“你说你们这些人,天天戴着面具过活,有什么事都不肯写在脸上,到底累不累?”
韩朔浑身的气力像是被卸掉了一半,靠在软榻上闭了闭眼。
她没走,那昨日说什么要去找皇帝,又说什么就此别过,都是吓他的么?
喘了几口气,又接过玄奴递来的参茶喝了,他才慢慢平息。眼角瞥见秦阳幸灾乐祸的神情,韩朔揉了揉眉心,哑声道:“我要睡上一觉才行,冲轩你闲来无事,便在这里等着。玄奴去将别院里的长歌也带来,等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一起进宫。”
玄奴应了,将韩朔扶进内室,便出去接人。秦阳摸不着头脑地问:“你把你的小妾带进宫去干什么?嫌贵妃娘娘不够恼你么?”
韩朔哼笑一声,昨日遭遇倒是叫他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各人业果各人食,秦阳也总有要还债的一天。
心里还在隐隐作痛,他没再理秦阳,安静地闭目歇息。
野猫这一爪子挠得太狠,叫他发现,原来她是站在他对面的,而不是他的棋局里。他可以伤她,她亦可以还给他。当她将自己的心收回去的时候,他的胜算,也就没那么大了。
一直以来他凭借的,不过是她对他的念念不忘。
那么现在,韩子狐,你要怎么办呢?本来觉得不会太在意,却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其他,简直是痛彻了心扉。蓦然回首才发现,他心里,其实还是对她有那么一些……情愫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种子,在心里慢慢生根发芽。他一直不去管不去顾。如今被人连根拔起,才知道原来很小的一颗嫩芽,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