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不堪落魄的人。
夜雪眯着眼睛感受滑过咽喉的醇香酒味,脑子里一片混沌,思绪如乱麻,忽的,她自这片乱麻之中找到了一根线索,天光透亮,闪电稍纵即逝,夜雪脱口而出,“你不是夜轻歌,你究竟是谁!”
她始终记得夜轻歌的眼睛,漆黑纯碎,哪怕周边的人再怎么伤害她,她也只会傻兮兮的笑,那样的夜轻歌,怎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
“你觉得我是谁呢?”
轻歌笑着为自己斟下一杯酒,妩媚清然。
夜雪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只能呆讷的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子潇洒恣意的饮下一杯又一杯酒,酒香味四溢,可夜雪却觉得没有比这还要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惶惧。
“我还是夜轻歌,只不过不再是以前的夜轻歌罢了。”
轻歌将鎏金酒杯放在托盘之上,“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好生感谢你。”
“谢我?”夜雪眼瞳颜彩微深。
“对。”
轻歌道:“若没有你的紧迫相逼,我又怎会知道这方天地的凶险,又怎会在逆境之中不断攀爬,你是天之骄女,一出生就注定了的骄傲,所以你不知道穷苦绝望之人的悲哀,你不知道在阴暗潮湿的世界里挣扎的痛苦。”
夜雪讷讷的看着对面的少女,月光洒下,落在她身上,将半边脸照亮,另外半边脸还陷在阴影之中,忽明忽暗,若隐若现,深邃寂然的瞳,如柳似黛的眉,殷红若血的唇,几分凉薄,几分沧桑……
“我曾那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夜雪的嗓子越发的哑了,说话时,仿佛都有鲜血的味道溢出。
“你死,或者你活着,与我何干?”轻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霎时,夜雪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的所有被黑雾遮盖,体内鲜血冰凉的很,四肢痉挛。
她曾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的想害死这个女人,更是把她当做宿敌。
可现在呢,她就那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夜雪如梦初醒,原来在她眼里,她连个敌人都算不上,到头来,这竟成了最可悲的一件事。
轻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潮湿破败的柴房里,韶华如初。
“酒喝完了,该走了。”她懒懒的道。
夜雪的目光紧随着轻歌的背影,蓦地问道,“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杀死的?”
轻歌止住脚步,回眸,“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的儿子,至于你的生死,我更不在乎。”
言罢,她将柴房的门打开,径直走了出去。
关门之声重重响起,冷风灌了进来,阴凉的房子里,夜雪靠着摇摇欲坠的柱子,脸上毫无血色,憔悴疲惫,像是没了支撑,她倒在地上,脊背贴着冰凉的地面,视线穿过那一口天窗,望着如画白月,她双肩抖动了几下,修长纤细的手捂着脸,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愈发肆虐,撕心裂肺。
能将火云战马从皇宫的另一角悄无声息的放逐到花月殿的人能有几个?这么痛恨她非得将她腹中骨肉除掉的人会是谁?
若不是夜轻歌的话,只能是他……
轻歌与夜倾城走后,柴房门前的两名侍卫听见房内的笑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