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动怒的当口,她再适当服个软。这事就铁定妥了。
果然,她轻轻松松出了梅花坞,一回到潇湘馆便听到谢元茂吩咐了人,等着她回来唤她去说话。
她立马就又往内书房去。
进了门谢元茂就劈头盖脸地斥她,说她年纪小小便时常自作主张。又不懂规矩,该将她拘在府里叫教养嬷嬷好好管上一管才行。
谢姝宁早料到会这样,并不恼火,只神色如常地走至一张雕花的竹椅前,悠悠落座,仰起头看谢元茂:“父亲以为,教养嬷嬷。又能教女儿什么?”
她的举手投足,一行一站一坐,皆完美无缺。
谢元茂哑然,一时接不上话。
论仪态,她当比任何一家的小姐,甚至还要无暇。教养嬷嬷。的确是没法再教她这方面的任何事。
但是——
谢元茂怒气汹汹地喝道:“为父可有允你落座?你这般模样,难道便叫有规矩?”
谢姝宁顺从地站起身,离开了椅子,站在他跟前福了一福,“去平郊的事。早早便已经定下,女儿就算自个儿不想去,可云詹先生那边已得了消息,难道父亲是想要女儿失约?”
做人要守信,这是谢元茂在一双儿女幼时,便总挂在嘴边上的。
可他自己,自回京的那一日起,便时常在失信。
谢姝宁这话一出,谢元茂汗颜不已,忽然失了声。
谢姝宁便紧接着又道:“鹿大夫的事,阿蛮也已经禀过了伯祖母,原先想着父亲先前说过的话,只是个大夫,该借,便准备将人留着给三姐姐,可伯祖母不允,我也没有法子。”
“你伯祖母不允?”谢元茂借着台阶下来。
谢姝宁点点头:“不允。”
谢元茂干咳两声,背过身去,眉头皱成一团,嘴里却说着:“既这样,也就罢了。”
长辈都说了,他也不好再强行让谢姝宁把鹿孔留下。
偏生他心里的气却一点也没消,见了谢姝宁便觉得心烦,不顺眼,遂摆手让她走。
谢姝宁一声也不吭,转身就走,飞快回了潇湘馆,让玉紫几个将东西收拾起来。
次日一早,她便带着人上了马车,并鹿孔夫妇一辆马车,载着行囊,一同往平郊去。
这一日,天气闷热得出奇,连一丝风也没有。
玉紫跟图兰一路上不知流了多少汗,偏生谢姝宁身上凉凉的,似一点也不觉得热。玉紫掀起帘子往外看看天,回来小声抱怨:“道旁的草都被晒干了。”
谢姝宁闻言笑了,丢了团扇给她们,道:“不必给我扇,只管给自己打扇凉快凉快。”
两人热狠了,也不再推辞,接了扇子,就重重摇晃扇起风来。
车厢里的空气流动,闷热终于渐渐缓解了些。
赶到庄上时,正巧误了晌午饭。
管事的见是谢姝宁来了,一拍大腿,吃惊地询问起来:“小姐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使个人来说一声,奴才也好准备准备!”
早前谢姝宁要来的消息,庄上是收到了。但又是大雨又是生病的,生生给耽搁了许久,结果庄上的人心也就懈怠了起来,没想到谢姝宁这么突然地便来了。
谢姝宁同管事的很熟,闻言便道:“只不过是误了午饭,你只管去吩咐厨房的弄几道清爽的小菜送上来便可。”
管事的“嗳”了声,一边让人来卸东西,一边匆匆下去了。
不多时,云詹的大徒弟归鹤慢吞吞地走了来。
玉紫瞧见了。忙在谢姝宁耳边道:“小姐,云公子怎么好像一脸的不高兴?”
谢姝宁愣了下,朝着云归鹤看了过去,可不就是一脸的不高兴嘛。眉头微蹙。走近的脚步迟缓得不能再迟缓,面上也没有丝毫笑意。不过他一贯面无笑意,谢姝宁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知道她来了便皱眉是几个意思?
她抬手朝着云归鹤挥了挥,喊他:“师兄,师父呢?”
云归鹤脚步更慢了些,比划了个睡觉的手势。
谢姝宁有些无言以对。
这才用过了饭,云詹竟然就去午睡,也不怕积了食。
半响,云归鹤才走到了他们跟前。帮着鹿孔拎了药箱下来,又冲谢姝宁比了几个手势,说师父先前便吩咐了,若她来了,便让她直接去找他。
谢姝宁面皮一僵。无奈地道:“师兄,师父可还睡着呢。”
总不好叫她经年未见,一来便先扰了人的美梦吧!
云归鹤却不理她,只告诉,这是师父吩咐了的,照做不照做乃是她的事。
随即,他便带着人将东西拿了下去。
谢姝宁扯了个庄上的媳妇子问:“云公子这是怎么了?”
媳妇子抹一把汗。小声道:“前几日,先生忽然提起该给公子娶亲了,追着公子问了许久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公子便恼了。”
“扑哧——”
玉紫跟在谢姝宁边上,听到这话不由笑出声来。
谢姝宁也有些忍俊不禁,摇了摇头打发人下去。
她到底也没立即去寻云詹。而是先回了房,看着玉紫几个将东西都安置妥当。厨房那边也做好了饭食,管事的便来请谢姝宁一行人去用饭。饭菜都是紧赶慢赶做出来的,虽然干干净净瞧着清爽,但到底简陋些。管事的很紧张,生怕谢姝宁不喜。
好在味道都还不错,谢姝宁也委实是饿了,用了不少,管事的提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另一边,月白领着小名叫豆豆的儿子哄他吃饭,豆豆却一个劲地要往谢姝宁这跑。
他路还走得不大好,踉踉跄跄的,又生得虎头虎脑,十分讨喜。
谢姝宁便笑吟吟冲他招手,等人到近前,一把搂住,亲自给他喂饭。
月白忙着阻拦,谢姝宁却浑不在意,“喂口饭而已,你还是自个儿快些去用饭吧。”
可话说完,没喂上几口,便有人来请谢姝宁,说是先生醒了。
谢姝宁也已用好了饭,便将豆豆交还给了月白,领着图兰去见云詹先生,玉紫继续回去收拾东西,打点人事。
庄子虽不大,但也并不小,可云詹先生只肯住在临河那一面的小屋子里。
谢姝宁沿着庄子绕了大半圈,才算是到了他门前。
图兰叩门,不多不少三下门开了,云詹先生站在后头,笑着招呼谢姝宁,“八小姐长高了不少。”
“师父唤我阿蛮即可。”谢姝宁闪身进门,“一别经年,师父可好?”
云詹先生笑着颔首,又看向她身后的图兰,讶然道:“这是……”
“从舅舅那回来时,一道带回来的,名叫图兰。”
图兰连忙同他行礼,云詹先生客气地笑着,迎她们入内。
大门敞开着,屋子又临河,风一吹,竟是难得的凉快。
窗外不远处,一条小河静静流淌着,湖面上波光粼粼,洒下的日光碎金一般在其间摇曳。
云詹先生屋子里,陈设简陋,除一炕一桌一椅一柜外,竟就只剩下了大量的书卷。
床上桌上,皆堆满了书籍。
他在炕头坐下,翻开一本书,指着上头的花问谢姝宁:“去漠北的时候,可见着了这个?”
谢姝宁笑:“沙漠玫瑰,见着了。”
云詹闻言很欢喜,连连夸她运气好。
俩人闲聊了几句,图兰听着无聊,就去了外头大树底下乘凉,捉了知了玩。
凉风徐徐吹着,谢姝宁小心翻着云詹的藏书,找出那本她曾见过的图志出来,试探着问云詹:“师父,您以为,京都地界有没有可能藏有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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