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看着朱子胥,笑道:“朱局,您多虑了。云道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做事情虽然有时候剑走偏锋,但也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人,原本这次变动,我也没想过要更进一步。康厅长接您的班,我倒是乐见其成,出了钱强和娄书记两档子事情,现在的市局的确需要一个像您和康厅长这种强权型的领导,否则我敢肯定,谁来谁倒霉。”
朱子胥苦笑:“你啊你,老哥哥都对你推心置腹成这样了,你连一句真话都不肯说?”
李云道也苦笑:“朱局,实不相瞒,目前我对升任西湖市局一把手并不感兴趣,或者说,我连现在的职务都想甩到一旁去。”
朱子胥愣了愣,随后摇头道:“云道,你这又是何苦呢?钱强的事根本怪不到你的头上,而且你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
李云道轻声道:“这只是一方面。对了,朱局,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打听。”
“嗯?”朱子胥微微有些诧异,他很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副手又给自己提什么难题。
“钱强生前曾说过,他妻子原本已经等到了器官移植的机会,但因为省里一位领导的一个电话,医院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给了别人。我很想知道,是哪位领导有这么大的面子。”李云道平静地看着朱子胥,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这几日的夜里,他每每梦到钱强坐在出租屋八仙桌前的面孔时,都会从梦中惊醒。
“这个……嗯……”朱子胥低头着,似乎在进行着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以至于眉头紧锁。
良久,他才抬头看着李云道,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康。”
李云道的脸色骤然一变,声音低沉:“康与之?”
朱子胥点头:“说句唯心的话,这都是命呐!”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云道已经不记得还跟朱子胥聊了些什么,总之自己是耐着性子陪朱子胥说着些退休后的规划,出门时朱子胥与周怡文夫妇并肩将他送到门外,直到夫妇俩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消失,他的脸色才陡然阴沉下来。
医院院长的夫人曾是康与之担任处州市司法局局长时的直系下属,康与之一个电话院长自然不会驳了已然是康副厅长的面子,原本属于钱强妻子的机会也被康与之的小舅子夺去,一个人人看好的公安系统的政治新星也随之陨落。
李云道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这种恼怒远远大于他发现钱强就是传说中的“金环蛇”时的怒火。
可是,权力带来的福利是无形的,这一点在人类社会形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绝对的权力会带来绝对的腐败,所以才要将权力装进笼子。一个公安厅副厅长可以运作的社会关系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百姓可以想象的范畴,更不用说一方封疆大吏。
赵平安已经到了浙北,这个消息在浙北官场不胫而走。前任书记还未离浙履新,赵平安便迫不及待地现身,放在前往的官场,是不合规矩的,而且直到目前为止,赵平安调任浙北也只是坊间小道消息,中组部仍未正式发文。赵家那般政治素养的家族,不可以不知道这是犯大忌的行为。不过,以E30峰会为借口,赵平安倒也能解释得通,只是如今赵家的司马昭之心,上层人人皆知,如今这种情势下,暂时也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事,毕竟稳定大于一切。
对于局长宝座,李云道几乎想都没想,刚刚空降到西湖,连情况都没摸清楚,这时候被架上一把手的位置,到时候怎么爬上去还得怎么摔下来,没准儿还摔得无比惨痛。如果按照朱子胥规划的那样,再有一年的过渡期,他也有九成的把握能稳赢,只是如今赵平安入主浙北,自己上次与赵槐以及赵如颖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死结早已经无法解开。比这个更严峻的是以赵家为首的赵、朱、蒋一系家族已经开始加快步伐,如意算盘直指九龙宝座。
赵平安定然不会让自己轻轻松松坐上市局一把手的位置,赵家平安主政一方疆土,卧榻之侧又岂容自己这样的异已安睡?
李云道的车速一直保持在六十码上下,下了高架在红绿灯路口却被车流堵住,下车询问才知道前方有警察在查酒驾。
这样的情形,进退不得,李云道只能一边慢慢思考着浙北形势一边缓缓跟在前方的车后,最前方红蓝警#灯闪烁,应该是东城区的交巡警。西湖市是全国首家将交警与巡警合二为一的城市,而西湖市交巡警的试点便是从当时钱强执掌的东城区开始的。
穿着荧光警#服的小伙子很精神,冲李云道敬礼后示意他放低车窗,并将递酒精测试仪器递了进来:“先生您好,我是西湖交巡警,现在执勤对来往车辆的司机进行酒精测试,请您配合。”
李云道测完,冲小伙子笑了笑:“东城分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