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们没有找到‘七星’的尸体?”郭昌彬的声音再次将李弓角的思绪从轰隆的直升机声和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扯了出来,“‘七星’,原名刘豪强,广东潮汕人,神枪手,百发百中,在你李弓角入伍前,曾是两届全军大练兵的射击冠军。”郭昌彬读着手中的资料,间或抬头看一眼李弓角的表情,可是他从这个大块头的脸上也没有读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郭昌彬放下手中的资料页,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腾起阵阵白雾,眯眼道:“刘豪强在执行此次任务前,曾经请了三天的假?”
李弓角微微点头:“‘七星’入伍后,拢共就请过一次假,还是为了给他爹送终,老人才入土不到半个钟头,就被部队一个电话召了回来。这一次是请假回去相亲了,我们虽然是军人,但首先是一个人,是个儿子,是儿子就有传宗接代的责任和义务。”
郭昌彬笑了笑:“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在意的并不是刘豪强有没有请假亦或是请了几天假,我真正在乎的是在三天假期间,他究竟见了哪些人,他相亲的对象是谁,有没有经过部队政审?”
大块头刚毅的眉头微蹙,问道:“现在相亲也要经过组织的审批?”
郭昌彬道:“别人不需要,但是你们是‘轩辕’,你们执行的大多数都是秘密任务,掌握的都是国家绝密信息,枕边人这么重要的角色,你说要不要政审?”
李弓角微微叹了口:“他从老家回来后情绪很激动,他说相亲相到了一个很中意的姑娘,在老家的涉外宾馆当服务员。”他顿了顿,看着郭昌彬微微诧异的表情,苦笑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家伙吃亏了,‘轩辕’的人,起码也得找个公务员或者医生之类的工作稳定些的姑娘,怎么找个服务员?我们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你知道那小子自己怎么说吗?”
“怎么说的?”
“他说,‘咱们这种农村孩子,要爹没爹,要背景没背景,又是个穷当兵的,现在老家的房子都上万块一个平方,按咱们的补贴,几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一套婚房。现在人家都不嫌弃咱,咱还是有自知之明地接受吧。’”李弓角轻轻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兄弟啊,怎么就连套婚房都买不起呢?”
郭昌彬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个问题目前对他来说是无解的,也不是他们一个两个人出面呼吁就可以解决,房价高是全国普通现象,军人收入低也是全军普遍水平,自然不可能因为刘豪强要娶媳妇儿,组织上就给他发上大几十万去付首付,更何况哪怕凑足了首付,那月供也不是刘豪强一个大头兵可出得起的。
郭昌彬叹息了一声,现役军人的工资和退伍军人的安顿,一直是困扰全军的重要问题。他又拿起一张资料,说道:“刘豪强一共请了三天假?”
“嗯,三天。”
“他有没有提过他回去以后,在老家置办了套房子?”郭昌彬突然抛出一个让李弓角措手不及的问题。
“他买了房?”李弓角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双眉间的“川”字若隐若现。
“一百四十二平,总共花了三百八十万,房子就在他的名下。”郭昌彬抖了抖手中的资料,“这里有房屋信息,购房人就是许启富。”
李弓角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瞬间塌入了椅子中,精神恍惚。
”关于房子的问题,我们已经着专人去潮汕市了解情况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马上就有答案会传回来。“
原本宽大的椅子在李弓角的身下却显得格外袖珍,但此时他明显情绪不高,抬头看了郭昌彬一眼,很快又抬下头去——他们五个人是生死相依的战友,是能够相互交托性命的兄弟,此时要自己去怀疑自己的兄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李弓角自问不想也没乐意去怀疑昔日背靠背浴血奋战的袍泽兄弟。
“你放心,我只是了解情况,不带有任何有色眼镜的成份。如果事情都调查清楚了,该给烈士身份的,党和人民肯定不会忘了他,也不会该买了他的家人,但是如果真有魑魅魍魉混在我们的队伍的,那么就真的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虽然没有闻过一天的哨烟也没上过战场,但我也绝对不能容忍咱们的队伍里有一粒沙子。”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而入,正是郭昌彬的秘书小孙,小伙子手上拿着一碟资料,门开了以后一直在跟郭昌彬耳语,说话的时候仍不停地越过郭昌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戴沉重镣铐的李弓角。
郭昌彬一日十行地看完资料,抬头时面露喜色:“辛苦了小孙,这份资料太重要了。”
郭昌彬回到李弓角对面坐下的时候,这个能一掌打死一头野牛的青年只稍稍打量了他一眼,瞬间长叹了口气。
郭昌彬奇道:“你知道我看的是什么?”
李弓角点头:“启富真的有问题?”他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曾经是愿意为了彼此挡子弹的生命战友,一夜变倒戈相向,李弓角似乎对这个答案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