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绾欣长的身姿姽婳静好,幽幽竖瞳犹如暗鬼之眸落定在陵天苏的身上,冰染的容颜却袭浅浅胭色,冷煞嫣然,却也动人。
不肯就此离去,饥饿的毒蛇在即将咬上猎物的时候,饥肠辘辘的胃袋未得填满,她如何能够甘心让自己空猎一回。
更别说重伤的肥美猎物就近在咫尺。
她面色绯红,却早已不见了笑容,血色双瞳如拢上寒霜般的白雾,酝酿着深沉的杀机。
可是她没有动,甚至在陵天苏抱着小绾席地坐下的时候,伴随着少女一声惊呼,银白神袍如湖面莲瓣,轻轻荡漾微摇。
她那张精致完美的面容终于产生了一丝裂痕,忍不住倾退几步,抬手扶在林间一棵老树上,神色微变,可是她那双鲜红的竖瞳宛若一根紧绷拉至到了极限的细线,不断收缩。
“可笑!”清冽冰冷的嗓音带着几分微妙的沙哑性感。
手掌之下所扶着的那棵大树躯干之中,发出崩裂的炸响,木尘蓬然乱舞,茂密的树叶与枝干在无声枯萎迅速变黑,犹如被地狱里的死亡阴风掀然而过。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受你牵制?!”
“那你可以过来杀我。”陵天苏神色有些不耐地扯开缠在他脖子上那两只纤细冷滑的手臂。
他看着天净绾冷笑道:“为谋大业,你连烘炉业火都不惧,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我牵制,真正牵制你的是你那颗过分伟大的野心。”
天净绾冷冷地看着他。
陵天苏漠然道:“我知道你在想写什么,如今十万天体神柱以及大轮明宫皆成了你的囊中之物,可你的复仇之路远不止于此。”
如今天净绾已然修成修罗王身,可不论是修罗,还是祸神,皆为七界所弃的种族。
如今她看似拥有很多,实则不过才堪堪迈出第一步。
如今想必更为头疼的是,因为苍怜太苍古龙的身份暴露
,累她隐瞒万年的弑神命格也为天道所观测,以她这般骄傲的性子,竟然生生被逼得自斩元灵分身。
以她的骄傲,虽有捷径,但绝不贪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陵天苏是同一种人,他们的时间都很珍贵紧迫。
所以,此刻陵天苏此刻心之所谋的下一步目标,自然也是天净绾的目标。
“九神遗迹天门。”陵天苏淡淡几字却犹如重钉子砸在天净绾的心脏间。
枯萎的树叶簌簌而落。
天净绾眼眸深眯,目光变幻莫测,良久,她紧抿而锋利的薄唇忽然绽开一抹浅笑,美目轻扬盼兮,褪去噬人的诡异,一时间笑容竟如琉璃工艺品般清澈精致。
她缓缓朝着陵天苏展开一只手臂,纤细修长的手掌毫无防备地朝着他这个方向伸来:“那么,帝子殿下可愿与我合作一场,共谋九神遗迹,将这天界搅得天翻地覆一回儿。”
陵天苏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虚无天域分两界,神界有帝,荒域亦有帝,殿下难不成真想一辈子被人冠以殿下之称不成?”她最擅长循循善诱,美丽的皮囊之下,就连毒牙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陵天苏低头轻笑出声:“诱我弑帝,天净绾,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天净绾微笑:“我可没这么说哦,神界冠以虚无之名,何为虚无,虚无自是广阔无边,领域无际,纵使是荒、神二帝,也有不可触及的神秘领域,他们手中所掌的世界,不过是自己眼睛所能够看到的世界,虚无不受时间、空间、范围、领域的法则所限,而七界种族无数,谁也无法保证,在未来的时刻,是否会诞生新的国度,以及新王。”
也亏得天净绾在这样的情况下嫣然浅笑以对,她的嗓音不复方才杀机冰寒,一番话说出来,尾音不受控制地无力颤颤,带着些许酥媚的隐忍软绵。
“如今的神界,就像是陈旧古老的齿轮,虽然依然沉重不可撼动,可这相护运转支撑的齿轮却是被光阴腐蚀得锈迹斑驳沉重,无用的厚锈所覆。
我们永远也无法看到那锈迹斑驳之下是怎样的暗黑侵蚀,直至光阴之中那些腐烂的、阴臭的力量渗透至无人所知之地,当齿轮溃烂凋零而崩塌,你觉得,以你一人之力,可能在倾塌之瞬,创下相同的齿轮,新旧更替,立下新的秩序?”
“这可真是一个沉重的邀请。”陵天苏看着树下女子那双明亮的竖瞳,仿佛看到了乾坤宙宇。
天净绾微微一笑,纤长的手指打了一个脆响:“比起你怀中那个无用的废物,我想我对你的帮助会更大,虽说往日我们之间的确存在一些恩怨,只是转念一想,你我合作,的确是最大的捷径。只要你将她交给我,大轮明宫的殿门,永远为你敞开。”
陵天苏歪了歪头,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懒意:“跟你合作,怕是来日我长生殿就只剩下大门了。”
天净绾:“这么说是谈不拢了。”
陵天苏淡淡道:“我们之间有何好谈的,与毒蛇为伍,下场不外乎只有一个,被一口吞噬,最后被你的胃液腐蚀成残渣,如今我想要的,只是不想看见你罢了。”
天净绾平缓的呼吸声开始逐渐变得沉重激促,面色也愈发红润,掌下那棵枯萎的大树悄然化作尘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