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轻笑的模样像风中的残花,眼泪从脸颊缓缓淌落,她声音缓缓轻轻,好似随时会随风散去:“师尊……我莫约,是要死了吧?”
地狱烈焰从鼎口之中溢出,沿着巨大的烘炉淌至她的身上。
很快,自瘦弱的背脊,开始血肉焚熔,裸露出森然地布满诅咒痕迹的白骨。
饶是善于忍痛的阿绾,面上也不由露出难以强忍的痛苦之色
她根本无法承受烘炉的重势,若烘炉坠入大地,万里山河终将化作一片火海赤地。
烘炉焚世,这时,重伤身受蛊毒的师尊和他,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阿绾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闭上眼眸,默念出了一个禁咒口诀:“后土司神,掌运幽冥,辟尸万里,北斗燃骨,四明破骸,以我残躯,当奉后土!”
咔咔咔!
赤地之下,一种足以与烘炉内的冲天怨气相抗衡的诅咒之力在复苏。
无数漆黑的藤蔓轰然破土而出,藤蔓上的黑叶密布着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诅咒魔文!
那些藤蔓锐利如剑,千万道齐齐朝着念咒之人的那个方向轰去。
“不要!”苍怜仿佛灵魂瞬间被抽空,发出了扭曲至极悲伤至极的嘶吼声。
陵天苏亦是被眼前这一幕生生震撼,那带着诅咒之力的万千藤蔓轰在了烘炉之上,将烘炉生生顶回了天空之上。
而阿绾,也被自己招来的诅咒之力,永远的钉死在了地狱烘炉之上。
满溢出来的地狱之火甚至无法熔去诅咒藤蔓半分,阿绾身体被贯穿,四肢被贯穿
,脖子头颅皆被贯穿。
她颤抖着,痉挛着,仿佛永远藏着江南烟雨的那双淡青色眼眸不见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她似是想在最后一刻挤出一个笑容来。
她声音沙哑破碎,好似即将燃尽的蜡烛,她说:“师……师尊……,我……有些……害怕,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看着我……”
苍怜遍体冰冷,血液仿佛都在绝望之中冻结成冰,再也无法流淌,而眼眶之中的泪水却是已经失控,潸然落下,她眉目都在绝望与疯狂中扭曲。
眼前被贯穿,残破斑驳的那名女子,一时间,竟是与五百年前,那个妖湖之畔,被绑上火刑架的年幼少女记忆影子相重叠。
那一年,她不知为何,会被那双绝望黯淡的双眸所触动,她大发善心,不顾触犯妖界规则与秩序,将那名少女救下。
当时十二月冬雪正寒,正是蛇类冬眠的季节。
被救下的枯瘦少女跪坐在满是碎石积雪的地上,冻得浑身青僵,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宛若被这个世界所遗弃在黑暗一角。
少女双眸失神,喃喃:“谁要我……谁还能要我?”
苍怜用手中御兽的鞭子手柄轻轻托起她瘦尖可怜的下巴,微俯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青色竖瞳。
那双眼睛被她的父亲亲手刺瞎,所以其中倒映出来的景物包括她的脸都是朦晕一片。
她一点也不可怜这只小青蛇,用一种漠然却认真的语气说道:“吃了本尊的恩惠,那以后就是本尊的人了,居然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少女眼眶之中的泪水一下子就积满了,她仿佛不可置信,就似因为这么一句倨傲至极的话吃到了人生中最后的糖果,她唯恐惊走了面前这个妖娆又强大过分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发问:“你……愿意要我?”
苍怜用那双极夜般美丽深邃的眼眸将她细细打量一番,露出了一个很是嫌弃的神色。
少女阿绾看不见,却感觉到了什么,立马低下了头,诚惶诚恐。
可妖尊大人却用一副嫌弃至极的话,说出了并不暖人的话:“听说你是蛇妖,会变蛇吗?变成一条蛇给本尊欣赏欣赏。”
少女怕她离开,不要自己,乖乖听话变成一尾青蛇。
妖尊大人面上怠倦不耐之色愈发浓重,她扔了手中鞭子,捡起了雪地之中那条冻僵的蛇,放入衣襟之中,贴着自己的心口上。
肌肤贴着冰冷冻僵的蛇躯,对于那时的苍怜而言实在是不舒服极了,可阿绾,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与温暖。
她亦是天底下,第一个知晓妖界第一美人的傲然究竟有多么令人沉迷。
真的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