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欧阳晨雾转头看着红衣倾城的秦怡倾,心里想着若此刻身边的人是凤轻语,他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心境。
微叹了一口气,欧阳晨雾淡淡地道,“夜深了,你也忙了一天了,休息吧。”说完,站起身往旁边的软榻上坐下。
“皇上……”秦怡倾轻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幕她早该想到了,是她自己不愿去触碰,如今也怪不得谁。
“不用说了,歇息吧。”欧阳晨雾轻拂衣袖,那对燃得正旺的龙凤喜烛顷刻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淡淡的月光洒进来。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映衬,秦怡倾此刻的脸显得十分的苍白,他到底知不知道,大婚之夜龙凤喜烛是要燃着一夜的,他怎能就这么灭了。
“皇上,你明日还要早朝,还是你睡床臣妾睡软榻吧。”她极力掩饰自己不自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仍旧能听得出几分隐忍。
“不用。”淡淡的两字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细细簌簌的脱衣声,欧阳晨雾已经躺在了软榻之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秦怡倾解开衣带脱下凤袍,拿下沉重的凤冠,脖子上的酸痛感顿时轻了不少。
连梳洗也没顾不得便躺在床上。
这个夜晚格外的静,分外的冷,本想就这么忍着,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滴入枕芯,丝毫无声。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因为那边床榻那边已经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曾经幻想的幸福画面,如今竟是这般。
直到月挂柳梢,秦怡倾才睡过去。
翌日。破晓时分,秦怡倾醒来的时候看到欧阳晨雾正在换衣服。
她愣了一下神方想起昨天是大婚之日,如今她已是他的皇后,迅速起床穿好衣服,披散着头发走到欧阳晨雾的身边,“皇上,臣妾帮你。”
“不用。”欧阳晨雾的手顿了一下,已经将衣服穿好了。
他转身走到床边,拿起床边的佩剑划破手指,将几滴鲜红的血滴在床上洁白的绢帕上,什么也没有说又转身离开了凤仪宫。
秦怡倾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红色,这代表着什么家中的嬷嬷在出嫁之前就已经告诉了她。
欧阳晨雾出了凤仪宫,外面伺候的宫女才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走进来。
“娘娘,你怎么光着脚踩在地上,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弦儿一进来就看见秦怡倾光着脚站在地上。
弦儿忙走过去将一旁的鞋子拿过来。“娘娘,您坐下,奴婢帮您把鞋子穿好。”
秦怡倾听话的坐在椅子上,仍凭弦儿帮她穿好鞋子。
几个进来收拾床榻的嬷嬷看了一眼床上的绢帕,低低地笑了两声,小心的将绢帕收起来,一会儿她们还要到皇太妃那边汇报一声。
秦怡倾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弦儿正耐心地为秦怡倾梳妆。“娘娘,你怎的这般憔悴,瞧瞧,眼睛都有些肿。”弦儿细心,自然看出来秦怡倾的脸色不对劲。
秦怡倾笑着看着镜子中的人,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而已。”
弦儿在一旁笑得暧昧,恐是昨夜皇上疼爱娘娘,所以娘娘才会没休息吧。
秦怡倾从镜子里看着弦儿意味深长的笑,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眼眸微沉,若真是那样就好了。
“娘娘,一会儿我们还得去皇太妃那边奉茶,皇太妃随是皇上的养母,皇上一直那她当母后一般看待。”
秦怡倾转头对着弦儿,“我知道了。”
“娘娘,你可不能再我我我的这么称自己了,您现在是皇后娘娘,应自称本宫才对,要不然那些个宫女们以为您脾气好,好欺负,咱们可得拿出正宫娘娘的气派来。”
弦儿挺直了腰板,都说宫里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她以后一定要时刻精灵着,照顾好娘娘才是。
秦怡倾一下子被弦儿的模样逗笑了,“本宫知道了,弦嬷嬷。”
“娘娘,奴婢今年才十五,怎么就成嬷嬷了。”弦儿撅着嘴,对于秦怡倾的话不认同,哪有像她这么年轻的嬷嬷。
“你方才说教的模样,可不就跟府上教本宫礼仪的嬷嬷一模一样吗。”秦怡倾想着前些日子从宫里来到府上的嬷嬷,就是这样,板着脸,一直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弦儿扭着身子越发不满意秦怡倾的话,“娘娘……”
“好了,不能再说笑了,赶紧去皇太妃那里,若是让太妃娘娘久等了就不好了。”秦怡倾站起身子,又看了一眼铜镜中的面容,并无不妥才转身出了凤仪宫。
弦儿紧跟在她的身后。“娘娘,您还没用早膳呢,要不用完了再去吧。”
秦怡倾摇摇头,“用完早膳再去可真晚了,倒是岂不是让太妃娘娘觉得本宫不知礼数,才新婚第一天就不懂得孝敬长辈。”
弦儿想了一下,娘娘说的也在理,也就不劝了。
唠叨凤灵宫的时候,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凤轻语是来向皇太妃辞行的,明日她就要启程跟轩辕璃夜回东璃了,临行之前自然要跟皇太妃说一声。
她和皇太妃正说笑着,外面的人就通传了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凤轻语这才想起今日是新婚头一天,新娘子是要来向皇太妃敬茶的,她当时也没有长辈,所以就免了这一项。
秦怡倾走了进来,看到凤轻语,又将目光放在主位上的皇太妃身上,她可没忘记今日的目的。
“臣妾参见皇太妃娘娘,娘娘万福。”她如今是西垣的皇后,凤轻语是东璃的皇后,她们二人身份算是相当,想来是不用行礼的。
一旁的弦儿立刻递上刚沏好的茶,秦怡倾接过来奉上,“太妃娘娘请用茶。”
皇太妃笑着伸手接过,“好,总算是喝到这杯茶喽,哀家可是等了好些时日了。”皇太妃转头吩咐佳音,“扶着皇后坐下。”
佳音走过来将跪在地上的秦怡倾扶起来坐到一旁,与凤轻语正对着。
凤轻语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站起身,“轻语就不叨饶太妃娘娘了,这是我送小公主的礼物,请太妃娘娘代小公主收下。”
凤轻语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皇太妃。
“既然轻语丫头明日就要离开西垣,哀家也就不多挽留了,不过日后若是有时间,定要常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太婆。”皇太妃伸手接过,眼睛却是看着凤轻语。
“那是一定。”
又说了几句话,凤轻语就离开了凤灵宫。
秦怡倾的目光跟着凤轻语的背影移动,上次她不曾看仔细,今日她可算是看清楚了,原来她就是皇上喜欢的女子,她输的心服口服。
皇太妃见凤轻语走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欣喜地像是自己收了礼物。
金黄色的丝绒上静静的躺着一块暖玉,皇太妃身在皇宫什么珍贵宝贝没见过,一眼便知这是最上等的暖玉,只怕整个天下也没几块。
一旁的佳音也看到了,眼中带着笑道,“凤姑娘真是有心了,这暖玉小公主带着对身体极好。”
皇太妃点头,“那丫头看着清冷,心肠确实好,哀家喜欢。”
秦怡倾的眼眸黯淡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他们隔离了一般,她今日前来匆忙也没来得及给晨曦公主准备礼物,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皇太妃注意到秦怡倾,将手中的暖玉交给佳音吩咐她放好。转而笑着对秦怡倾道,“皇后在宫中可还习惯?”
秦怡倾忙起身,皇太妃却抬手阻止,“坐着就好,不必起身答话。”
“多谢皇太妃,回太妃娘娘,臣妾一切都好。”秦怡倾坐着回答,早就听闻皇太妃为人和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一点架子也没有,早先她还有些担心,如今倒是完全放心了。
“那就好,哀家是怕你不习惯,你如今是皇后娘娘,后宫的事情就全权交予你打理了,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只有后宫和睦皇上才能安心处理国事,目前后宫中也就你一人,不必操心,日后保不准会有新人进来,这些你都应该知晓。”
皇太妃示意了佳音一下,佳音立刻下去了。
“臣妾谨遵皇太妃的教诲,一定细心打理后宫事宜让皇上和皇太妃安心。”秦怡倾低着头答道。
这些事情早先宫里来的嬷嬷已经跟她说过了,就算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自小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佳音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径直走到秦怡倾的面前,秦怡倾想着应该是皇太妃吩咐的,所以就伸手接着,“太妃娘娘,这是……”
“里面放的是执掌后宫的凤印,在哀家这里放了多年了,如今你来了,哀家就能彻底将重担交给你了。”
皇太妃似是呼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些年,凤印在她手中她还真有些愧疚,她身子不好,也没太过用心管理后宫事宜,所幸也没出乱子,如今倒是真的轻松了,这种将重担放下的感觉实在舒心。
听皇太妃这么一说,秦怡倾顿觉手中的沉重,仿佛能压得人喘不过气,不过既然她身为皇后,这是她的责任,是她迟早要做的事情。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对了,皇上昨夜可曾与你圆房,本来这是皇上个人的事,按理说哀家不该过问,不过关系到皇家的子嗣,哀家还是不得不多问一句。”虽然今早管事的嬷嬷已经跟她汇报过了,那绢帕她也见过了,可是她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秦怡倾的脸一白,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佳音又看了看身边的弦儿,最后落在皇太妃的脸上,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欺瞒皇太妃她不敢,可是说实话皇上那边肯定会…。
“但说无妨,佳音是哀家的贴身宫女,自然不会乱嚼舌根,站在皇后身边的也是皇后的信服无疑,不用有所顾忌。”皇太妃见秦怡倾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
弦儿看着秦怡倾,正疑惑着娘娘为何不说话,昨夜娘娘明明与皇上圆房了,今早她都看见床上的落红了,而且娘娘早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怎么娘娘这会儿倒不说话了。
她虽想替娘娘说,但也知道这是在皇太妃面前,哪儿有奴婢开口的道理。
秦怡倾眼眶微红,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扑通一声十分地响。
“回皇太妃,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得皇上的欢喜,皇上才没有碰臣妾,臣妾以后一定努力……”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又觉得失礼,只能抬袖擦去,强忍着。
弦儿震惊了,她不知道皇上没有碰娘娘,怎么会这样?
皇太妃看着哭成个泪人儿似的秦怡倾,也心疼不已,她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可苦了这个丫头。
皇太妃起身走到秦怡倾的面前,弯腰将她扶起来,“好孩子,哀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哀家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责怪你,来日方长,皇上会明白你的好。”皇太妃拿出随身携带的绢帕替秦怡倾擦眼泪。
秦怡倾抬头看着皇太妃,抽泣了两声止住哭声。
她从小就没爹没娘,跟着爷爷一块长大,从来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温暖。“臣妾知道了。”
“好孩子。”皇太妃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继续说道,“你可有埋怨皇上?”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如她一样几十年来不求任何的回应。
秦怡倾摇头,她从来没有埋怨过皇上,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怨亦不悔。
“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臣妾自小便想嫁给皇上,如今心愿已经达成也该知足了,不会埋怨皇上。”
皇太妃看着秦怡倾越发的满意,懂事的孩子谁都喜欢。
“那就好,佳音,将先皇赐与本宫的凤簪拿过来。”皇太妃吩咐佳音,第一次见儿媳,总要给个见面礼。
佳音微微失礼,“是,太妃娘娘。”
佳音走到内室,将皇太妃梳妆台上上着锁的盒子拿出来。
皇太妃打开盒子,将里面静躺着的一支凤簪拿出来,秦怡倾也看着皇太妃手中的凤簪,一时被它的精美闪了眼睛。
凤簪是一只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交织在一起构成的,金光闪闪,凤凰的每一片羽毛都刻的栩栩如生,像是活得一般,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金簪。
“这凤簪是哀家在第一年进宫的时候先皇赐予的。”
秦怡倾看着皇太妃一脸幸福地回忆,忍不住地羡慕道,“先皇当时是不是特别喜爱母妃,要不然也不会将如此贵重的凤簪赐予母妃。”这对于一个进宫的女子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殊荣。
听到秦怡倾对她称呼的改变,皇太妃笑道,“不是,先皇不爱哀家,或许后来对哀家多了几分喜欢,但绝对不是爱,先皇爱的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先皇后,即使如此,哀家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几十年如一日,直到先皇逝世。”
这些话她很少跟人提起,以前她以为这些事是她的不幸,现在想来她是最幸福的,她将太子抚养成人,皇上宠爱她,如今更是有了晨曦,她的一生,值了。
别人或许当一个故事来听,可这些佳音也是知道的,如今听太妃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娘娘心里的苦她是知道的。
秦怡倾不知道皇太妃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在臣妾心中,母妃一向是高贵无比的,没想到母妃也如平常女子一般有诸多烦心事。”
“不管站的多高,始终以一颗平常心去对待,便能活得快乐。”
“臣妾知道了,多谢母妃。”
两人说了一些体己话,秦怡倾的心情好了许多,离开的凤灵宫的时候嘴角也是带着笑容的。
想开了心也就开阔了。
佳音望着秦怡倾离开的背影,淡淡的道,“太妃娘娘为何要跟皇后说这么多,奴婢看来,这世上的女子没人能够比得上太妃娘娘。”
“佳音啊,哀家也是不希望那孩子钻牛角尖儿,将来走错路,对皇上不利,今日看来,皇后倒是比哀家想象中更懂事,这样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无愧于先皇。
“佳音明白了。”
“明白就好,看看晨曦是不是醒了,哀家怎么耳边老是她的声音……”
凤轻语回了沉阳殿,叶秋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日就要离开西垣了,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来了。
这几日,她知道欧阳忙着婚事,也一直不得空,没有机会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她想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这天下,欧阳是否也想分一杯羹。
“娘子,想什么想的这般出神,你跟皇太妃道完别了?”听叶秋说她刚从皇太妃那边过来。
凤轻语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嗯,已经道别了,我是怕明天一早就要走会没有时间,所以今天就去了。”她睁开眼睛的看着轩辕璃夜,“我们明日什么时辰启程?”
“当然是越早走越好,早上凉快一些。”轩辕璃夜坐在她的身边笑道,“娘子以为呢?”
凤轻语点头,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她还没跟欧阳道别,岂不是显得她这个朋友太不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