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还想问什么,被马修打断:“你刚才说是在哪个小镇买到的这链子?女军官也在那个镇子上吗?”
雷德挠了挠头,“就是昨天我们扎营的地方附近的那个镇子,叫什么来着?瓦集?昨天下午你不愿意跟我们去镇子上,不然的话你早就能看到啦!”
马修捏着手里的项链,注视着前方的公路,不时有其他军普路过,冲他按一按喇叭,他也顾不上回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董知瑜吗?她怎么会跑到几千公里外的缅甸来?女军官?这件事的真实性究竟有多大?如果是真的,女军官?难道是……怀瑾??不,不,不,她怎么会佩戴一根有着董知瑜小照的项链?不大可能……
他伸手进军装内侧口袋,摸出一只小小的帆布口袋,又从这口袋里倒出一枚锦缎包裹的钱币上,那是出征前夕董知瑜送给自己的吉祥币,这几个月来,就像他临行前说的一样,爬战壕、扒尸体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被钱币贴着的胸膛暖暖的,几千里外的韬国玄武,有个姑娘在等他凯旋,虽然不是以爱人的身份,可就算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战友,也足够温暖他,鼓励他,更何况,自己还欠她十只火箭筒。
可是……“小照是给爱人的”,他深刻地记得董知瑜婉拒自己时说的这句话,如今手里的这枚小照,如果不是她自己带出来的,会是谁?那个姓叶的韬国男人?不,她并不喜爱他,这一点自己看得很清楚,那么她会将自己的小照给谁?难道是她遭遇变故,贴身的东西让人偷了、抢了、转手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无论怎样,这照片真真切切是董知瑜,要弄清这件事情,要弄清她究竟有没有危险,就只能寻着这条线索去探究了。想到这里,他带着笃定的目光,转头盯着雷德,“听着,伙计,这事情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跟我回一趟那个镇子,找出这根项链的主人。”
雷德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刻他觉得马修疯了,但渐渐地,他被马修目中那股坚决和真诚所感染,他点了点头,“我帮你,我保证。”
那朵白梅再别于发上恐让旁人生出猜疑,董知瑜取了红线,将它细细缠在腕上的那根手绳上,和那只白玉小羊缠在一起,就让它们永远陪着自己,直到走完自己该走的路,直到与她一同长眠。
叶家给姑姑的信隔天就给了她,原是只有她会书写英文地址,叶父封了信封,将信转交给董知瑜,“董姑娘帮我们把这封信寄出吧,”说着还从衣兜里拿出一叠中储券来,“这些不知够不够邮资?”
董知瑜将叶父的手轻轻推了回去,摇了摇头,“伯父无需客气,”她听叶父连对她的称呼都改了,心中生出一股悲切与愧疚,说到底是自己欺骗了这两位本分的老人,“我自己来就行。”
回了住处,她拆开信读了一遍,字里行间尽是一个传统的体面人家那客气而又努力强调尊严的措辞,这信是把这门亲事写绝了,并没有假情假意的挽留,毕竟在他们看来,对方的姑姑家若不是思虑成熟了也不会写信来悔婚,而若是董知瑜没有身体上的缺陷,叶家人还会抛下面子去争取一下,可她得的毕竟是让儿子无后的大病,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放弃。
既然叶家意思也清楚了,董知瑜生起炭火,将那封信连同信封一起丢了进去,她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而叶家二老也没有耽搁,很快便动身回山东老家,董知瑜虽仍处于失去怀瑾的哀痛中,该尽的礼数也须得尽了,给二老购置了些物品,又去火车站相送,叶家人意料之中的谢绝,尤其是叶铭添,心里压着火气与委屈,见董知瑜来了火车站,扭头便走了,竟连自己的亲爹娘都没有送上车。
叶母唤他不回,只得叹气,叶父扶了扶那瓜皮帽子,又揉了把冻得通红的脸,“回吧,姑娘,我们大铭没这个福气,祝姑娘你日后找到个如意郎君,美美满满的。”说完便抬腿径自上了车。
留下叶母站在月台上,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董知瑜将他们先前一个劲拒绝的礼物塞进了叶母手里,“伯母,无论怎样,我和铭添还是同事,你们这些时日对我的好,我也不会忘记,回去请不要惦记归还我先前赠送的那点钱物了,那是我娘生前好玩使的一点东西,给了就不兴再讨回,也算是我们董家向你们赔罪,”她扶着叶母,“路上当心。”
等二老终于在车厢里坐好了,眼看火车就要开了,董知瑜站在窗口,将叶母的手握着,“伯母,这纸包里有东西,您好生看管着。”
待等火车开了,叶母心中纳罕,悄悄将那纸包打开一看,原是自己当初赠送董知瑜的那对传家老玉镯,她叹了口气,拿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叶父,把那镯子指给他看,叶父瞧了,只将眉头皱着,撇了撇嘴,又将两只手□□袖管里,叹了口气,再无他话。
叶母也叹了口气,这姑娘,终究成不了她叶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