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贵人也点点头,虚弱地道;“以前都好好的。我口不好,也就油茶面能吃两口。我也不知,这一次,怎么就出了问题。”
那位太医便道;“钩藤汤虽不宜多用。可是岚贵人这胎还浅,又只用了一调羹,影响应该不至如此。”又问管事妇姑;“可否将剩下的油茶面和钩藤汤都端过来给我看看?”
那位管事姑姑不敢抬头,颤抖着声音道;“剩下的油茶面和钩藤汤,奴婢怕白瞎了,就自己吃了………………”
太医皱了皱眉头;油茶面吃了也就算了,钩藤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随便乱喝………………
太医正要再问,那位管事姑姑却对着皇后那边叫了一声“娘娘,放过奴婢的家人吧……………说着,往寝殿旁边的一根大柱子一头撞了过去,直撞的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圣上身边的内侍呼啦啦一声围了上束,只来得及站到圣上跟前护驾。
看见那管事姑姑血溅当场,还有她临死时候的话,宏宣帝眼睛眯了起来,看向了皇后。
皇后已经全身发抖,瘫倒在身后的炕上,脸色比岚贵人还要难看。
贺宁馨紧紧地盯了站在皇后身边的皇贵妃一眼,见她也是脸色煞白,比皇后的脸色还要难看三分,不由十分奇怪,将到口质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岚贵人刚刚才从晕迷中醉过来,转眼就看见这样鲜血四溅的场面,已经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寝宫的宫女内侍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宏宣帝赶紧回身将岚贵人打横抱了起来,往殿外走去。
太医也跟着起身,跟在宏宣帝身后,出了寝殿。
宏宣帝走到门口,对自己身边的内侍总领下了几道旨意…命他代人清理岚贵人的寝殿,将岚贵人殿里所有的宫女内侍都暂时关押起来,皇后送回凤翔宫,暂时看管起来。同时也将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宣召到养心殿去。
皇贵妃不知所措地跟了上来,唤了一声“陛下”。
宏宣帝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到养心殿里来吧。”说着…转身抱着岚贵人走了。
贺宁馨赶紧急走几步,追在宏宣帝后面出了关雎宫,同等在宫门外的简飞扬会合,一起跟着去宏宣帝的养心殿去了。
皇后在后面哭嚎一声,也叫了一声“陛下”想冲上来,追着宏宣帝出去,却被宏宣帝留下的几个内侍拽住了,架起来…要送回皇后的寝宫的关押起来。
皇贵妃落在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些内侍一眼,冷静地呵斥道;“圣上还没有发话呢,你们敢对皇后娘娘无礼?!”提酷他们,圣上并未褫夺皇后的位份。他们若是这样对待皇后…日后皇后一旦东山再起,这些内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皇贵妃的话,那些内侍立时醒觉过来,松开了皇后,都躬腰站在皇后面前,道;“圣上有旨,娘娘还是别为难奴才。”
皇后脸上涕泪纵横,扑上来拉了皇贵妃的衣袖…颤声求道;“妹妹…妹妹,求你跟陛下说说…真的与本宫无关。本宫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皇贵妃回头缓缓地扫了一眼这个寝殿,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些跟上一世惊人相似的人和事,心里生出一股悲凉。
那个撞柱而亡的管事姑姑,说着同上一世同样的话。而大怒而起的宏宣帝,也暂时做出了同上一世一样的决定。就连皇后哭着求自己的语句和姿势,还有这所有人今日穿的衣裳服侍,都同上一世惊人的雷同。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岚贵人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岚贵人浑身冰冷,刚刚被人从井里打捞了上来,躺在她刚刚离开的床上,香消玉陨。
而这一世,她失去了那个本来不存在的孩子,她自己看样子却活了下来。
对皇贵妃来说,她根本就不关心岚贵人的孩子到底是自然流产,还是被人陷害流产。无论哪种情况,皇贵妃都觉得无关紧妻。
她只在意,为什么,她阻止了岚贵人去参加今日的宫宴,应该让她避开了那个要她命的时辰,还是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皇贵妃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的这个晚上,岚贵人在宫宴上多喝了点酒,说是有些头晕,提前离开了宫宴的大殿,要到外面走一走,醒醒酒。结果这一走,直到晚上宫宴都散了,她都没有回来。她宫里的宫女内侍四处寻找,惊动了圣上,派了更多的人大规模搜宫,结果在离关雎宫不远的一个汉白玉阑干围着的小石井里,寻到了她的尸首。
谁都不知道,岚贵人到底是怎么爬上那个高高的汉白玉阑干,倒栽进尽能容一人上下的水井里的。
岚贵人被打捞起来后,放到了她的寝殿里。
宏宣帝来到寝殿,亲自审问岚贵人身边的宫女、管事姑姑和内侍。当问到岚贵人身边的管事姑姑的时候,这位管事姑姑没几下就露出马脚,难以自圆其说。就在宏宣帝想将她收监,详细再审的时候,她如同这一世一样,突然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让皇后娘娘饶了她的家人,然后便撞柱而亡。
同今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皇贵妃还知道,圣上,后来派人出去调查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查出来他们果然被一伙人控制在一个偏远的庄园里,等圣上的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死在那里,一个活口都没有。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反而减轻了皇后的嫌疑,让谨慎异常的圣上认定是有人故意对皇后栽赃陷害。
所以过了不久,宏宣帝就解除了皇后的禁足,重新将执掌六宫的凤印发还给皇后。
可自那之后,皇后听从她大嫂裴舒凡的建议,将凤印交给了自己,让自己单独执掌内宫,皇后却成日在凤翔宫里养病,再不管事。
皇后当时的退让,被自己这一派的人看作是她心虚。
不仅是自己…就连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长公主殿下,都认为就算不是皇后做得,也逃不开她的推波助澜。因为那个管事姑姑,确实是在岚贵人一次偶感风寒之后,由皇后专门指派过来,给她养身的………………
而这一世…事情的起因却截然不同。首先,这个管事姑姑,是岚贵人亲自求了来,给她自己安胎用的,不是如同上一世一样,是皇后千方百计塞迂来的。
那一天,当自己听说岚贵人居然亲自去皇后那里求了位照顾她怀孕的管事姑姑过来,惊得差点撞到凤栩宫的大门上。自己匆匆赶到岚贵人的关雎宫,发现那位岚贵人亲自从皇后那里求来的管事姑姑…正是上一世那位据说将她掀入井底的管事妇姑!
为此,自己百般劝说岚贵人,让她将这位管事姑姑送回去,再求一个过来。岚贵人就是不肯。皇贵妃无法,只好寻了由头…将那汉白玉阑干的石井填上了,才放下心来。
到了今天这个惨事发生的夜晚,皇贵妃又特意让这一世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传话,阻止岚贵人去参加宫宴。想着她只要在今日足不出户,一定能避开她前世的不幸。
可惜的是,岚贵人躲过了劫难,她的孩子却承受了后果。
想到这里面的牵牵连连,皇贵妃突然不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因果之间,又在冥冥中怎样转换。到底是自己的插手…阻止了岚贵人上一世的悲剧,还是因为自己的插手,使上一世的悲剧,以另外一种形式降临到这个世上。
自己的逆天重生,到底是这一切的因,还是果………………
皇贵妃精神恍惚地离开了关雎宫,来到了圣上的养心殿o
养心殿里,温暖如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既不太暖,也不太燥,一切刚好,不愠不火的样子。
皇贵妃走进养心殿的内宫室,心里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是还不敢确定。
“见过皇贵妃娘娘。”贺宁馨和简飞扬赶紧从养心殿南墙下面的暖炕前面的织锦缎杌子上起身,给皇贵妃行礼。看起来,他们刚刚坐在那两杌子上,正安慰惊魂未定,躺在暖炕上的岚贵人。
宏宣帝坐在炕沿,脸上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凝神看着岚贵人的方向。
太医在隔间里写方子,从隔间挑起的门帘里,可以看见那太医奋笔疾书的侧影。
皇贵妃将眼神从太医那里收了回来,对着简飞扬和贺宁馨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宏宣帝屈膝行了礼,柔声道;“陛下,天晚了,是不是让镇国公夫妇回家去?”
岚贵人听见皇贵妃的话,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看向贺宁馨,大眼睛里蕴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