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初露端倪 下
贺宁馨从罗汉床上缓缓的坐了起来,扬手将头上的赤金镶红蓝宝糖白玉芙蓉鸾鸟纹掩鬓往里紧了紧。因是刚刚在靠枕上躺过的,早上挽得牡丹髻已经有些松了,只靠左右鬓边的赤金玉掩鬓固定住两边的额发。
扶风和扶柳跪在罗汉床的脚踏上,都不敢抬头看贺宁馨一眼,脸上俱是羞愧难当的神色。
贺宁馨微微叹了口气,含笑对扶柳道:“我的发髻又松了,扶柳给我再抿一抿吧。”
扶柳忙低着头应了一声,起身将贺宁馨从罗汉床上扶了下来,坐到梳妆台前。
扶风仍然一个人低着头跪在罗汉床的脚踏上,不敢跟着起来。
贺宁馨看着面前的镜子,扶风跪着的身影正好照在镜子里。贺宁馨对着镜子里面扶风的人影道:“扶风去给我拿身衣裳过来换上。这几天冷得很,这貂皮袍子都不管用了。”
扶风在贺宁馨身后抬起头来,正看见扶柳回头对她使眼色。
“夫人,奴婢……”扶风咬了咬唇,想认错。
贺宁馨打断她的话,漫不经心地道:“先去给我寻身好点的衣裳。”
扶风脸色一白,有些慌乱地赶紧起来,应了声“是”,便去偏厢的衣帽间里翻寻衣裳去了。
内室里只剩下扶柳和贺宁馨两个人。
贺宁馨看着镜子里扶柳上下翻飞、灵巧细致的双手,叹了口气,道:“扶柳,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
扶柳脸上一红,点点头,如蚊子似地轻声应了一声。
“你们和东兴、东元,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宁馨的脸色又淡了下来。
扶柳的手抖了一抖,将贺宁馨的顶发轻轻拉扯了一下。
贺宁馨“呀”地轻声叫了一声,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扶柳更加慌乱,顾不得贺宁馨头上盘了一半的发髻,跪下道:“奴婢错了,请夫人责罚!”
贺宁馨照了照镜子,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看看,我的头发被你弄成什么样儿了。”
扶柳又忙起来,重新帮贺宁馨挽发。
贺宁馨从镜子里面留神看去,见扶柳的眼圈已经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在强忍着泪水一样。
贺宁馨不由想起自己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丫鬟在身边忠心耿耿地伺候、帮衬,自己能很快地适应“贺宁馨”这个身份,这两个丫鬟实在是功不可没。
想到此,贺宁馨的心又有些软了,低声对扶柳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只是身为姑娘家,在男人面前一定要自重。莫自轻自贱,让人以为你们是那种喜爱攀附,容易上手的人。——你们就算是奴婢,以后也是要坐着大红花轿,给人做正妻的人,且不可自轻了身份。你们的老子娘不在身边,可是有我,我自然会为你们做主,定要让你们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扶柳听着夫人似乎有许诺的意思,心里一喜,忙转头拿袖子在眼角揩了一下,回头看着着镜子里面笑眯眯的夫人,小声道:“多谢夫人提点。我们、我们,是有些急躁了。”
贺宁馨从梳妆台上将刚刚从头上拔下来的赤金玉掩鬓拿在手里把玩,也从镜子里同扶柳对视,道:“东兴和东元好象还没有对国公爷提过此事。你们俩已经心里认定他们了?”
扶柳闻言嘟了嘴,道:“东兴说,过了年就向国公爷提。可是国公爷这一向忙里忙外,都没有功夫坐下来说这些闲话。”
贺宁馨一动不动地微仰着下巴,让扶柳将一个银镏金鸾凤牡丹分心插在她发髻的正中,微闭了眼睛道:“你和扶风都莫要着急。我定会为你们寻一门好亲事,妥妥当当地嫁出去。——以后东兴再来找你,你可得把这话跟他说清楚,不要再私相授受,私下来往。”声调虽然不高,语音却很坚决。
扶风从偏厢的衣帽间里寻了件红狐皮里子,海棠红锦缎面子的通袖大袄和一条玄狐皮里子、藏青色金丝绒面子的八幅湘裙过来,正抱着衣裳站在门口。
听见贺宁馨对扶柳叮嘱,扶风赶紧过来,低头站在贺宁馨身后,道:“夫人教诲得是,奴婢记住了。”
扶柳此时已经收拾好贺宁馨的头发。贺宁馨对着镜子照了照,见那牡丹分心十分富丽堂皇,正好配扶风拿过来的两件大毛衣裳,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梳妆台前垫着火狸皮褥子的织锦缎杌子上转过来,看着自己的两个贴身大丫鬟笑道:“你们也不用摆出这幅样子,我不过是给你们提个醒。——女儿家,本来就比男人容易吃亏。若是全心指望男人,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收了这个心思,免得以后伤心失望,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扶风和扶柳都郑重地点点头,道:“夫人说得是。”
贺宁馨起身站到一边,伸开双手,看着对面的扶风和扶柳道:“等你们订了婚,再大大方方地往来,我不会说一个字。——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可要收着点儿。”明显是在提点扶柳,不要跑去东元那里做出些出格的事儿。
扶柳想起先前自己一时气恼,对着扶风说,要去东元那里,把那些骚蹄子做得鞋扔出去的话,肯定是被夫人听见了,才有这一番敲打,更是羞愧难当。
扶风赶紧过来帮贺宁馨帮外面先前穿的薄貂皮短襦衣裳宽了下来,套上红狐皮的大袄,又解了原来的夹棉湘裙,换上玄狐皮裙子。
“这还差不多。这几天真是太冷了,之前还以为冷的日子都要过去了,便让扶风把大毛衣裳收了起来,谁知还是太早了些。”贺宁馨笑着在镜子前照了照。
扶风看了扶柳一眼,有几分犹豫。
贺宁馨回头看见,嗔道:“扶风你今儿是怎么啦?也吞吞吐吐起来?”